莫云飞接到被调派漠北的圣旨时,有点懵。

    自承平帝登基后,他就在中京城买了一个两进的小院落。

    院落中只有一个老管家和自己的老伴儿。

    平日倒也不需要他们做什么,无非是看个家,打扫打扫,偶尔替自己做两餐饭。

    如今还在年节下,宫中的安防也都安排妥当了。

    他正在家中闷坐着,承平帝突然下旨命他前往漠北,莫云飞还真不知道承平帝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但知不知道是一回事,皇命难违,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忍不住搓了搓脸,莫云飞披上披风,随意收拾了简单的行礼,嘱咐了老管家一通便向后院走去。

    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中京城。

    倒不是对中京城多挂念,只是如今斜阳不知因何与承平帝闹了矛盾,一个人被留在燕山行宫。

    他觉得他有必要与斜阳去道个别,他更想着能够帮上斜阳和承平帝。

    两个人之间闹个矛盾什么的,还是得解决。

    反正去漠北都要经过燕山,就算是顺路吧,好歹去见见斜阳他才能安心去漠北。

    一路纵马出城,莫云飞向漠北方向行去。

    冬日,雪虽然停了,可路面上的积雪并没有完全铲除干净。

    寒风凌冽,吹得人面皮生疼。

    出来城门,上了官道。

    莫云飞一夹马肚子,胯下枣红骏马疾驰向前。

    这马还是斜阳送的,莫云飞只觉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暗涌。

    这时候已经是下晌时分,今天的天色不是很好,灰蒙蒙的似乎还要落雪。

    莫云飞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低着头继续纵马疾行。

    两个时辰后,天色更暗了。他不由得四处望了一眼,越过这座小山,便是燕山行宫的岔路了。

    他更急促的催着枣红骏马,马向前疾驰少顷,便过了山界。

    莫云飞抬眼向燕山行宫方向望去,心中不由得一惊,面上神色骤然剧变。

    整个燕山行宫如今一片大火,火光冲天,凶猛的火势窜入高空,映红了整个天际。

    这仇,比当年唐家堡的大火还要严重。

    莫云飞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头晕目眩险些从马背上一跤栽倒。

    这样的一片大火,斜阳和阿甲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恨不能肋下生翼,更是拍马前行。

    待得行到行宫路前不远,耳边响起一声炸雷。

    行宫中间的位置殿宇顶都被炸飞了起来。

    莫云飞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这是霹雳雷火弹。

    只有霹雳雷火弹才能有这般威力。

    可如今,整个大陈的霹雳雷火弹都在承平帝手中握着,那么,这——

    他不敢深想,这时候他只希望展斜阳能够没事。

    可他整个人在马背上都抖了起来,燕山行宫居中位置的殿宇便是承平帝和斜阳前日入住的千云殿。

    胯下枣红骏马也给力,一路向燕山行宫疾驰。

    快到近前,莫云飞凝神聚气,也不管火光冲天,便纵身跃起要向里冲去。

    身后却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呼唤声:“云飞。”

    是展斜阳的声音,虽然这声音中满是惊恐颤抖他还是一下子听出来了。

    莫云飞硬生生收回内力,转身向下落去,展斜阳正形容狼狈的披着个被烧焦好几块处地方的白狐披风,自一旁的一棵大树后抖着身子走了出来。

    见到人安然无恙,莫云飞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下一刻他奔上前去,将展斜阳抱了个满怀,口中兀自念道:“你这是想吓死我吗?”

    展斜阳脸上明显有灰黑的印记,身上的白狐披风被烧焦了好几处,一只脚上的靴子都被烧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

    莫云飞将人松开,上下左右前前后后打量了一通,瞧见他除去左臂有些许擦伤外,其他地方都安然,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这大火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雷火弹爆炸?”莫云飞问。

    展斜阳扯了扯唇角却没能露出一个像样的表情。

    最后只是摇头哀求道:“带我离开这里,我想离开。”

    莫云飞微愣,旋即什么话也没说,便拽着展斜阳翻身上了马背。

    两人一骑,急速的向远处疾驰而去,只留下整个燕山行宫在一片火海里化为灰烬。

    走出好远,展斜阳只是窝在莫云飞肩头,半句话不说,紧紧咬着唇瓣。

    他这时候一点也不愿去想究竟是谁想要他的命,他只想远远的离开,离开这个地方。

    至于去哪里,他没想过。

    只要不是在中京城这里就好。

    又向前疾驰了一段,莫云飞忍不住开口问:“斜阳,有没有好点儿?你想不想喝口水?”

    展斜阳闷闷的摇头。

    莫云飞将马缰绳拉住,停了下来,翻身下了马。

    再去看展斜阳,这才发现他把自己的唇瓣都咬出了血来。

    莫云飞心中一痛,伸出手指去掰展斜阳的唇。

    展斜阳微微侧过脸,闪着心碎的眸光定定望着莫云飞。

    “别这样,有什么话说出来,别闷在心里一个人难受。”莫云飞劝他。

    展斜阳摇摇头,还是不吭声。

    叹息一声,莫云飞替展斜阳将那只烧焦的靴子轻轻脱下来,细细查看,见没有烧到皮肤,这才略松了一口气。

    自马背上取下简单的行礼,从中拿出一双崭新的棉袜和靴子,又抽出一方帕子自水囊中倒出些水,他低头仔细地帮展斜阳将双脚擦洗干净,换上新棉袜靴子。

    自始至终,展斜阳都没有一个表情。

    就那么木然地侧身坐在马背上。

    昨晚这一切将展斜阳整个人都打击懵了,他心中特别害怕。

    不是怕死,而是怕这些事情会是承平帝陈玉或者北燕王卫无庄所做。

    若不是他因为难过没有睡着,可能早在第一次雷火弹爆炸的间隙中就粉身碎骨了。

    想到这,展斜阳打了个寒颤,低垂着的凤眸中蓄满了水气。

    “云飞,如果你没有来,我该去哪里。”

    莫云飞的心因为展斜阳这句话而抽痛,他笑着拍了拍展斜阳的胳膊,“别这样,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

    展斜阳看着他,难过地皱了皱鼻子,终是落下了眼泪。

    莫云飞有些慌了手脚,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展斜阳,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不知道一个男孩子哭了该如何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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