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承平帝独坐上位,眼睛盯着手中奏折却在走神。

    方才,常平来报,曲成烟在中京城的最后一个势力也被瓦解了。

    在其间发现了少量的唐门雷火弹,除此之外他们还找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阿甲。

    阿甲被他们绑缚着吊在刑房,身上肌肤几乎没有完整的,奄奄一息。

    刘医师亲自查看了以后摇头对承平帝道:“发现的太晚了,人已经不中用了,只怕过不了今晚。”

    刘医师这话令承平帝当场失了分寸,他面色苍白着怒冲冲离开阿甲的卧房,向长明宫走来。

    他原本是想要斜阳去看看阿甲,无论用什么办法,他都希望能够将阿甲救活。

    可当他看到独自坐在梅花树下,清瘦憔悴的展斜阳,他居然没有勇气上前。

    于是他悄然来了御书房。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么,或许是怕斜阳见到阿甲那样更难过,又或许只是单纯的不想斜阳面对这些事情。

    “爷为什么不让斜阳去看看阿甲,阿甲现在这个样子御医和刘医师都说已经不成了。可或许斜阳可以救他,毕竟斜阳的医术师承药王谷。”

    卫信推开御书房的门踏步进来。

    “出去。”承平帝头也不抬道。

    “爷不要总是顾虑太多,这样由着斜阳不是好事情。”卫信继续说。

    承平帝骤然起身冷冷盯着卫信。

    许久颓然向外走去。

    长明宫中,卫信跟在承平帝身后站着。

    承平帝在这里站立多久,卫信便跟着站立了多久,他的心也痛。

    承平帝眼中满是伤痛,救人者却不一定能够自救。

    斜阳满头白发的样子已经足够令他心酸,他不知用了多少方法,找了多少的偏方法门,可斜阳的头发依旧是雪白雪白的。

    承平帝瞧着远处展斜阳平静淡然的神色,不禁心中一酸,他长叹一声道:“若一切都能回到当初该多好。”

    说罢,他向梅花树下的展斜阳走去。

    一朵梅花落在展斜阳的白发间,红梅白发,刺得人眼眸生疼。

    承平帝不由得想起那年春日,西陵水边那个簪花少年来。

    那样明媚的笑容,那样动人的神色,如今不过几年时光,却早已经物是人非。

    “斜阳,常平他们寻到阿甲了,你想见见他吗?”他问的小心翼翼。

    展斜阳转脸看向远处,轻声道:“不必了。”

    承平帝欲言又止,万千言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可能活不了了。”承平帝苦笑一声,“是不是哪日我也活不了了,你依旧这样待我?”

    展斜阳的身形微微颤动,自天边拉回了眸光,转脸望向承平帝,忽然展颜一笑:“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我定然会死在你前面。”

    展斜阳这展颜一笑,直如三春旭日,明媚而温暖,可出口的话却叫承平帝直似万箭钻心。

    “你又何必这样刺我。你当知道你若真有事,我亦不能独活于世间。”这话承平帝并没有说出口,他知道展斜阳不想听,他怕惹怒他。

    展斜阳依旧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看着天上悠悠浮云,湛蓝天际。

    他渴望自由,但他知道,终其一生他都将被困在这四方天际里。

    卫信实在看不过眼两人这个样子,他几步上前双手握住展斜阳的肩膀,将人自躺椅间拉了起来,“你只觉得你自己委屈,只觉得你自己难过,可你究竟有没有好好看爷一眼,你看看他现在比你好到了哪里!”

    承平帝一把拦住卫信的手,将展斜阳护住,“卫信,不许你管。你回你的宫里去。”

    “好。不给我管,你们都不给我管,那你们就相互折磨吧。”卫信气急反笑。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在他看来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斜阳会这样执着。

    “若你们喜欢这样相互折磨,我卫信无话可说,但是阿甲现在这样子,斜阳都不肯去看看他,斜阳你还有没有心!”

    展斜阳笑了,他侧着头看着气得满脸通红的卫信,“哪里还有心,早死了。别说阿甲如今要死了,就是你们都要死了,又与我何干。”

    话是这么说的,可真的无关吗?

    展斜阳抬手挥开承平帝揽着自己的手臂,转身向外走去,“阿甲在哪?”

    想过很多种情形,展斜阳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阿甲如今是这个样子。

    他的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全身上下都是被大火烧伤的疤痕。

    那些疤痕几乎都没有结痂,有的还在渗着透明的水渍。

    刘医师小心翼翼地抹着药汁在阿甲身上,然后在一旁秦御医的相帮下,将阿甲包扎了起来。

    展斜阳的心抖个不停,连带着手也抖个不停。

    他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他以为阿甲背弃了他,可如今阿甲这样子,明明就是被大火烧伤了。

    那么,燕山行宫大火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用手背狠狠地擦了擦眼泪,让自己看得清楚一些,这才手指翻飞地替阿甲施针。

    若这世间还有活死人生白肉归元丹,阿甲应该还有救,可如见这天下间哪里还有归元丹。

    阿甲是真的不成了。

    他施针只是为了缓解阿甲的痛苦,至少能够让他的痛感变得迟钝一些。

    展斜阳看着阿甲,目光带着痛意。如今阿甲这样只怕都不能开口说话了吧。

    许久,阿甲的手指动了动,他强撑着睁开了眼皮,看到满头银丝的展斜阳时他竟然反应不过来。

    用了全身的力气,他才张开了口,“公子。”。

    他居然开了口。

    他的声带并没有被烧毁,居然还能说话。

    这个认知令在场所有的人都是一惊,齐齐上前围住了他。

    阿甲的眼珠动了动,扫了一圈在场诸人,最后依旧将目光落在展斜阳身上。

    “公子,阿甲,护您不周。”

    展斜阳方擦干的眼泪又滚了出来,他摇了摇头,“没有,你很好。”

    虽然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阿甲当时应该没有舍却自己。

    阿甲应该也在那场大火中。

    “公子,我中计,所以,没有护好您。”

    说这些话,用尽了他所有力气,他觉得眼发黑,眼皮沉重极了。

    轻轻闭上了眼,他继续道:“一百玄锋营,没了。我,也该走了。”

    随着话音落地,他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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