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满看过所有信函,一并烧掉。他坐在屋中,手托下巴,想着与枫再次相遇时的情形,想着想着,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时至今日,秀满已见过枫多次,虽然每次都匆匆分别,但每次短暂的相遇都使他心生喜悦,难以忘怀。他已开始相信,他们的相遇是天意,他甚至觉得自从枫冒充自己的妹妹出现在他身边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身不由己的陷入了对她的恋慕之中。小枫顽劣天真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不知不觉模糊下去,取而代之越来越清晰的是行踪诡秘,性情刁钻的忍者枫。

    然而,秀满又分明有预感,他们的相遇势必伴随着无休止的较量与血腥的杀戮。他不知道这种命运是否出自上苍的安排,他也不知道任由杀戮进行下去,两人是否会背道而驰,越走越远。他只知道,现在他很渴望能够再次与她相遇,不论以什么方式。

    心念百转,思绪万千。秀满忽然想到那个因为自己而不得不丧命的侍卫。在这场猜不透结局的生死较量中,必定还会有更多的人死去。秀满又想到那个死去侍卫的妻儿。那一天,他去七尺巷的时,曾看到那一家人和睦相处的情形,心中不禁有一丝羡慕。夫妇和睦,子女伶俐,这无疑是人世间一大幸事。可是,仅仅过了三天,灾难降临,原本的幸福都被死亡攫走,只剩下孤独与凄惶。

    秀满不忍心再想下去,他内心深处那隐秘的情愫一旦被触及,就如解冻的溪水流过心田,泛起阵阵涟漪。说到底,他终究是个心慈面软的人。像他这种人根本就不该手持杀人的利器,更不该卷入到这场早已失去是非善恶之别的天下角逐中。

    秀满竭力压抑自己,不再去考虑这类令他伤神的问题,转而盘腿打坐,修炼禅功。法缘和尚曾教授他念诵《金刚般若经》,其中记载有“究竟无我”“离色离相”等佛法妙谛,又有“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这等高深佛理。秀满借此来化解排遣心中烦恼,默诵《金刚经》片刻,郁结的胸怀稍觉舒畅,继而又修炼起了“血影心诀”。

    寂然不动,光阴飞逝,眨眼就到了黄昏。秀满体内气劲循环流转,生生不息,越来越充沛。又过了片刻,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起身下了楼。楼下大堂中又聚了一些人,在晚饭准备好之前,闲着无事,就在那里交头接耳,东拉西扯。秀满吩咐伙计将饭菜备好后端到楼上,然后回到住处,静静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戌时。秀满悄然出了客栈。清洲城因发生命案,信秀顾虑颇多,增派了许多士兵在夜间巡视。秀满换上夜行衣,携带一包碎银,一柄短刃,疾行至七尺巷。巷子中很静谧,秀满蹑足进了巷子。墙角有细碎声响,一只花猫轻轻跃上墙头,回头看着秀满,猫眼中散发出幽蓝的光。它喵呜一声,迈着轻盈的步子,沿着墙头,慢慢走了。

    秀满继续往巷子里走,就到了那个被害侍卫的住所外。秀满站在院墙外,看到屋子里亮着昏黄的灯光。一个女人微弱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忽然走了,抛下我和孩子,你让我怎么办?”声音凄哀悲凉。秀满心头一震,悲伤在心间弥漫。女人的抽泣像冬日呜咽的风,令人心寒。

    秀满越过低矮的院墙,靠近亮着灯光的屋子。女人的抽泣声越来越清晰可闻。秀满心有不忍,他实在不敢再去面对这个失魂落魄的女人。他哀叹,取出随身携带的那包碎银,放在门前石阶上,随后悄悄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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