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就不曾,怨恨过这个世界吗?”

    “告诉我,你的执念是什么?”

    “你已经死了……”

    低语,倾述,质问……

    日日夜夜都萦绕在耳边,江墨沉也不知道自己在这样的折磨里活过了多少岁月…却还是无法习以为常。

    只要闭上眼就能听见!像是嘈杂的音乐,恶毒的咒骂,喧吵的犬吠,不,比这些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次又一次的从梦中惊醒,唯有感受到自己胸口的那个玉佩仍然散发着宜人的温度,才能让江墨沉稍微镇定下来。

    安神宁心。

    但至此,已是无心睡眠。

    倦懒的翻爬起身,扫视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莫名的心悸。

    江墨沉心中自语。

    轻轻摇头,无奈之下他只好穿上拖鞋走到了电脑桌旁边,熟练的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写起了今天的日记。

    ——

    “——天气:晴

    又做噩梦了,烦。

    今天早上送来的牛奶不怎么新鲜。

    打记事起已经是第七百天了,按照网传的说法,我这是被软(传)禁(销)了吗?可我也没挣那几个亿啊……

    我……是谁?”

    ——

    我,是谁?

    这种哲学家都未曾解决的问题自然也难住了江墨沉,为此他曾发狂过,将种种家具砸得稀碎;也曾质问过,但换来的不过是那来收拾这片狼藉的守卫军士的淡漠眼神。

    冥冥中他也意识到自己的特殊,毕竟含怒一拳能砸穿一堵墙的手段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哪怕他也为此夹了三五天的绷带夹板。

    在电脑桌旁沉吟良久,江墨沉才走向窗台,掀开帘子的一角,将视线探出窗外,眼神里流露出些许期盼。

    外面,天色早已黑了下来,远处的村庄城镇皆是陷入昏暗,一片静谧。但这片基地的天空却仍然被映得火红,恍如白昼。

    楼下的人工湖也映照这天空的光,宛若一块无暇的血翡。

    “嗒,嗒,嗒……”

    这是楼下荷枪实弹的军士在来回巡逻,踏步声整齐,与时钟的嘀嗒声几乎一致,他们神色肃然,有着属于自己的信念,并且坚定不移。

    而且这些人绝对不是中看不中用样子货,稍有异动,面对的将是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别说是人了,就连一只兔子稍微靠近点,都会在第一时间打成筛子。

    “……”

    毫不犹豫的放开窗帘,江墨沉心中的那点可怜的期盼骤然落空,不过这种感觉,早就习惯了!只不过还是有一点点失望而已。

    转过身来,江墨沉瘫倒在柔软的沙发之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双目无光,整个世界都被此刻莫名生起的情绪渲染成黑白色。

    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仿佛早已被时间抛弃,若不是有每天都要撕掉的日历和学习的课程,恐怕……会疯掉吧。

    随手倒了一杯冷茶,抿在舌尖,细细品味,纵使苦涩无比。

    “嗒,嗒……”

    轻快的脚步声从近处传来,打乱了钟表声般整齐的脚步,如哀婉的二胡乐之中,突然惊起一段欢快的小提琴。

    “起床了吗?咦,怎么不开灯啊?”

    “吃饭了没?”楼梯那边,传来好听的女声,这比御姐音还御的女声若是放在外面,能迷死一片阿宅。

    “啪嗒!”

    灯光打开,映照在江墨沉略显苍白的脸上,而黑白的房间仿佛一下子活了起来,兀的变成了彩色。

    复古的茶几,真皮的古典沙发,橘红色的大圆餐桌,角落里还摆放着几盆生机勃勃的月桂与多肉……

    “吃过了。”江墨沉急忙正坐起来,心儿扑通扑通的跳着,还有些小紧张。

    而过了几秒,才见到声音的主人——冯雅,一个英姿飒爽的军装女兵。

    .

    这是每天固定两小时以上的文化课。平日里,江墨沉对外面那个从未睹目过的繁华世界之认识,也多半出于此处。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书桌旁,冯雅吟咏着朗朗上口的诗词,眼睛时不时地撇向一旁的少年,颇有几分娇嗔的意思,仿佛在说:喂,你看哪儿呢,看书啊盯着我干嘛!

    这样的日子早已习以为常。

    冯雅生得可人,面容姣好,英姿飒爽,她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那种……好似存在着,无形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与之亲近,而整个人的气质就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可这些对江墨沉来说,都敌不过她的那双眼睛。

    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虽然只有江墨沉能听得懂。

    反之,亦是如此。

    书好看,还是你好看?江墨沉嘴角轻扬,眼睛飘飘然的眨了几下,颇有那么几分邪魅狂娟的意思。

    “听”见墨沉这话,冯雅脸蛋儿唰的一下红了起来,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的确比这词“好看”一小截,嗯,就两只手臂那么长的一小截。

    “阿雅,这首词叫什么呢?”江墨沉双手撑着脑袋,腆着脸皮,屁股往冯雅那儿挪了个身位,这样能更好的观赏面前的人儿。

    “《虞美人—听雨》。”

    “虞美人?有你美吗?”

    “嗯……应该没有。”

    “肯定没有啊!”

    “滑头。”

    “阿雅……”

    “嗯?”

    “悲欢离合是什么意思啊?”

    “嗯……咖啡,蜜糖,清酒,牛奶。”

    “咦,不是说酒不是好东西吗?”

    “所以,我们才不要分开啊……”

    ……

    直到深夜,她的离去,带走了这个世界的色彩。

    江墨沉感觉心里一下子空了下来,整个世界好似一下子少了很多东西,在他的认知里,这种感觉叫做……

    孤独。

    房间里是有电视的,可是她走后,连着那屏幕上的身影都仿佛一下子模糊了起来,即使把声音调到最大,也遮掩不了此时的空寂。

    难眠的夜,连孤独都被染成透明色。

    墨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咚,咚咚,咚咚,咚。”

    许久,卧室门外响起了一段有节奏的敲门声,这是墨沉与楼下的一位军士约定俗成的暗号。

    “进来吧。”江墨沉扯开被子,端坐了身子。

    “成天到晚的躺着看电视,不无聊啊?”军士自顾自的走了进来,弯下身子,从床底掏出来一包廉价烟,吧唧一下坐在沙发上,自顾自的抽了起来。

    “也没事做。”江墨沉撑了一个懒腰,辗转身子,换了一个容易和军士交谈的角度。

    “到楼下人工湖那儿浮水呗!”

    “冷。”

    军士却不以为然,很是享受的吐了一个烟圈,饶有意味道:“啧啧,怕是怕被我们看见你小丁丁吧?哈哈!”

    “那是擎天柱。”

    “啧啧,真要是擎天柱的话还怕个卵!”

    “怕你们自卑。”江墨沉说这句话顺理成章。

    “球!老子看啊,你就是怕被冯雅那妮子看见!”

    “滚!”

    “哈哈哈!”军士一脸猥琐的笑着,轻佻道:“小子,思春了?”

    “滚滚!”江墨沉像是炸毛的小猫,猛的翻爬起身子,手足并用的推攘着军士想要把他弄出房间,可这军士却如滑溜的泥鳅般一个侧身便轻而易举地躲了开来,油嘴滑舌道:“怕个球嘛!大男子汉嘞。”

    “我……”江墨沉羞煞着脸,赤着脖子,心如乱麻,正欲发威赶人之际,那军士忽的退避数步,连声婉求道:“别别,不说了,不说了。”

    见江墨沉作罢,军士才又晃悠到沙发上坐着,继续自顾自的抽起烟来。

    良久。

    军士手里夹的烟都烧到了烟屁股,他像是在想事情,一时间忘记抖了,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和墨沉说话,嘴里呢喃道:“喜欢一个人嘛,挺正常,年轻人嘛,总要成家立业……”

    说到这里,江墨沉倒是来了一点兴趣,好奇问道:“你有老婆了?”

    “那叫婆娘!老婆什么玩意儿的,难听死。”军士回过神来,嫌弃地挥了挥手,烟灰抖落一地。

    江墨沉没有理会婆娘和老婆的区别的问题,继续追我道:“诶,那怎么在这和我吹牛皮,不去陪她?”

    “我……唉……操!不说了,走了!”军士结结巴巴的说了几句,心烦意乱得紧,便没再说些什么,轻手轻脚的走了出门。

    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呢。

    江墨沉心中苦笑,却也想着:如果身边真的有个人陪着的话……应该挺不错的。

    婆娘……

    夜,再次陷入了静谧。

    而江墨沉这次却是没有入睡,反而坐在床上盘起身子,有节奏的呼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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