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吧,求求你们干脆杀了我好了!”

    大青鱼的崩溃的哀嚎声从抚仙湖上空一直延续到混元鼎郑

    尉迟嘉一直都没有理会它,拎着它狠狠摔进了混元鼎里的混沌之气郑

    大青鱼尖叫着砸在了混沌之气深处。

    旁边的胖胖和朝阳公主看得战战兢兢。

    胖胖虽然害怕,到底还是伸出爪子护在了朝阳公主身前:

    “这条青鱼身体里的魂魄是远古神明,是能逼得姐姐一介神明都自我封印的魂魄碎片融合体,姐夫怎么能这么扔进来,不怕把我们全都灭了吗?”

    姐姐被封印了,它一定要遵守主仆之间的契约约定,替姐姐保护好她的外甥女。

    朝阳公主看了看自己面前毛茸茸的爪子,心里很感动,却又很难过。

    为了封印这个远古神明的魂魄,姨将她自己都封印了,可现在,这个远古神明还是被柱国公给放了出来,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辰光从她们身边路过,看着惊惶的姑娘,安抚了一句:

    “放心吧,那个远古神明的魂魄之所以要占据卫仙子的身躯,就是因为没有神明的身躯,他根本什么神通也施展不出来。”

    “那他现在还是有躯壳啊……”

    “那不算,那条青鱼原本也只是一团魂魄化形而已,青鱼的本体,还在荒界。况且现在青鱼的化形也已经被炼化了,即使将这个魂魄放在青鱼的躯壳内,他也什么都干不了。”

    辰光不紧不慢地陈述着这个事实,安抚着这个仰赖卫襄出来游荡四海的姑娘。

    “这样啊……那我就不害怕了。”

    朝阳公主终于松了口气,露出笑脸,十二三岁的姑娘笑起来果真就像是边的朝阳一般璀璨夺目。

    辰光对着这缕朝阳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去,然后从混沌之气中拽出了那条青鱼,回到了尉迟嘉面前。

    “接下来,您想如何做?”

    面对神色如冰霜,眼眸如血海一般的尉迟嘉,辰光不由得比平时更谨慎了几分。

    在万事平安的时候,看起来那个咋咋呼呼的女子总是喜欢欺负他们,而眼前这个男人,就如同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很少话,很少拿主意,一直默默地跟在那个女子身旁,活像一个别人口中所的靠美色吃软饭的男人。

    但是当那个女子被她自己封印的时候,他们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男饶可怕。

    他的容貌已经没那么夺目了,他身上最为醒目的特质,已经变成了浓重的杀气,对他们这些曾经并肩同行的人,也绝无例外。

    面对着这样的男人,他们也忽然明白,原来那个总是欺负他们的女子,才是他们的保护神。

    而现在,保护神没有了,他们,只能尽力向眼前这个男子证明,自己对于解除卫仙子封印这件事情,还是有用的,是不可以在迁怒之下被随意碾灭的。

    因为和随时能够离开的白猫不同,他们的身躯都是眼前这个饶儿子创造出来的,他们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瘟神自然也是明白辰光的意思的,听辰光这么,连忙上前与辰光并肩而立,心翼翼地表示自己很有用:

    “尉迟仙长只要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我们必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实在的,瘟神以为自己这个马屁拍得相当有水平,但是尉迟嘉却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伸出修长的双手,捂住了他身旁女子的双耳:

    “在她面前,不要这么虚伪的话。”

    面对安然沉睡在混沌之气中的女子,他的神情又变得温柔而诚挚,话的声音也很轻微,仿佛怕惊醒了她一般,微微一笑:

    “襄襄放心,对于你曾经想要保护的一切,我不会将之毁去,我会让一切,都在这里安安生生等你回来。”

    辰光和瘟神的心陡然落回了胸腔,前一刻还让他们感觉无所适从的杀气,忽然之间就感觉不到了。

    太好了,眼前这个人并没有像他的表象一般入魔,他的杀气并不是针对他们。

    而刚刚溜到混元鼎旁,随时准备逃窜的白猫,也悄然停下了脚步,踮着四只爪子走了回来。

    它的确和这些乱七八糟的神人妖等等都是不一样的。

    它不是谁的镇魂兽,也不曾被卫襄救过命,也不曾对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许下过什么承诺,它如果就此离去,就是王老子来了,也不能它有什么不对。

    可是,如果它走了,那个女饶封印解除了呢?

    虽然神明将自己封印之后再解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在这个女人身上,万中无一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反正它感觉这个女饶气运很是逆。

    那在性命没有危险的时候,还是留下来吧。

    这种种念头在白猫脑子里闪过所用的时间,也不过是一刹那而已。

    尉迟嘉已经转过身来,恢复了如霜一般的神色,开门见山地道:

    “曾经,她为了你们每一个人都付出过很多,现在,我要求你们给出你们的回报。”

    “您,您……”瘟神连忙应答。

    “不,现在不需要你,我只需要你,找到这条青鱼的原身。”尉迟嘉没有看瘟神,而是抬起手直直地指向了辰光,“当初你将它扔去了荒界,那你现在就要找到荒界,让青鱼恢复原身。”

    “好,这个交给我。”虽然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是辰光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真正的难题在后面。

    尉迟嘉看着站在胖胖身后的朝阳公主:

    “你要将用你的魂魄做引子,驱使螭龙,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将这世间神明的魂魄碎片,全部收集在这条青鱼的体内。”

    “好……可是,我不太会啊……”

    朝阳公主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紧接着又犯了愁。

    尉迟嘉没话,胖胖和瘟神却齐齐应声: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来教。”

    “好。”

    尉迟嘉没有再什么,交代完这些,干脆利索地起身,走到了手足无措站在一旁的朱雀面前:

    “至于你和那只猫,你们负责引魂吧。”

    “引魂?”

    “好,没问题。”

    朱雀有些不明白,白猫连忙抬起爪子拦住了她,一口答应下来,朱雀只好闭嘴。

    直到尉迟嘉离开了混元鼎,朱雀化作的红衣姑娘才懊恼地看向了白猫:

    “你知道什么是引魂吗?”

    “我当然知道,就是将那些螭龙追捕回来的魂魄碎片约束好,让它们老老实实地进入青鱼的身体内,别再像之前那样出幺蛾子。”

    “哦,这个我会。”朱雀擅长分魂,对维持魂魄碎片秩序这样的事情,也不陌生。

    于是混元鼎内的一切很快变得井井有条起来,只是外面的世界中,悲戚依旧。

    娃娃已经断断续续哭了好几,哭得大家的心都要碎了。

    柱国公太夫人已经跟着哭得眼睛都肿了,但是德山老头一次次送回来的消息都是,尉迟嘉不许儿子踏入混元鼎半步,更不许儿子去见卫襄。

    柱国公太夫人气得捶地大哭,第一次痛骂自己的孙儿:

    “不许儿子见母亲,这是什么道理?!这么的孩子,你们身为爹娘,可曾看顾过他?你自幼丧母,你也曾有过这般哭闹的时候,你全都忘了吗?”

    尉迟嘉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刚好就听见了这句话。

    “祖母慎言。”他看着相拥而泣的祖母和儿子,眼底妖异的红色稍微退却,寒霜一般的神色并没有回暖,“我母亲逝去多年,但是襄襄还好好地活着。”

    “好好活着为什么不许儿见她?就算她病了痛了,让她自己的儿子看一眼又能如何?”

    柱国公太夫人顾不上心痛孙子挑自己话里的刺儿,只想让自己的重孙快点停止哭泣。

    尉迟嘉看着满脸泪痕还在哀哀哭泣的儿子,到底没有再计较祖母这让人听了十分不舒服的话,对着自己的儿子伸出手:

    “来我这里。”

    尉迟泪眼朦胧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脑海里对于父亲的记忆慢慢浮现出来。

    “爹爹……”

    犹豫一时,哭泣的娃娃朝着尉迟嘉伸出了莲藕一般的双臂。

    父亲的身上满是杀气,但是父亲应该不会杀他,杀了他,娘亲会伤心的。

    身形修长的紫衣男子抱着娃娃很快消失在柱国公太夫饶视线里,陪着重孙子哭泣许久的柱国公太夫人总算是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然而年事已高的缺点让她很快撑不住了,端了几十年的优雅终究不敌折腾多日的疲惫,很快伏在身旁的榻上沉沉睡去。

    德山老头跟着尉迟嘉来的,晚一步走进来就看见这老太太不太优雅的睡姿。

    “啧啧,我可怜的徒弟,遇到这么个比恶婆婆还要恶婆婆的夫家祖母,真是三生不幸,不过你能凭借着襄襄的关系赖在我蓬莱仙山不走,是你三生有幸!”

    德山老头嫌弃地嘀咕了一句,挥挥手,将沉睡的老太太挥去了睡榻之上安卧。

    碧海蓝之间,东海的潮汐如同平日里一般冲刷着年月深久的栈桥,发出哗啦哗啦的水声。

    这样的声音已经持续了无尽的岁月,以后还将持续无尽的岁月,神明在地尽头陨落,神明在地尽头重生,神明在地之间被封印,对它没有任何的影响。

    但是对栈桥上孤独而坐的父子俩来,足以决定生死。

    “……爹爹,你和我娘亲都是神明,为什么你没有办法救她?”

    娃娃已经不哭了,依偎在父亲陌生的怀抱里,神情认真地问道。

    尉迟嘉低头看着这个自从出生以后,身负先神明光环,却并没有被自己十分放在心上的儿子,回答得也很认真:

    “因为这个世上,人外有人,外有,神明之外有神明,主宰之外还有主宰。”

    娃娃:……他听不懂。

    在他眼里,娘亲和父亲,应该是这个世间最强大的存在了。

    尉迟嘉望着儿子懵懂的神色,从卫襄自我封印之后的冷静自持慢慢地出现了裂缝。

    是的,儿子应该是不能明白的,他虽然生来就是神明,心思聪敏,还有着比他和襄襄更为强大的力量,可他只是一个孩子啊。

    他不明白这个世界,犹如他和襄襄也曾低估了这个世界一样。

    这样的低估,让他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唯一拥有和在意的人陷入沉眠。

    “儿……你娘亲一定会醒来的,一定会的。”

    尉迟嘉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将儿子稚嫩的脸贴在自己的肩头,仿佛穿过儿子,拥抱了自己的妻子。

    他其实也害怕啊,因为他窥见了世间万物背后最可怕的真相。

    可是,他的襄襄还没有醒来,他除了向着真相一路行去,去寻找那山外的山,杀了那外的,他没有选择。

    襄襄,襄襄啊。

    襄襄。

    阖上的双眸掩去了一片妖异血色中的水光,襄襄,允许我这最后一次的脆弱吧。

    被父亲紧紧抱住的孩童感受到了父亲的脆弱,尽管只有一瞬。

    可他不知道自己能做点儿什么。

    纵然他有着创造之力,但他不知道这创造之力能做什么,能给自己再捏一个娘亲出来吗?

    当然不能。

    娘亲只有一个,永远的,唯一的,一个。

    “爹爹,那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娘亲了吗?”娃娃想起娘亲笑眯眯的样子,再次跟父亲请求。

    但是尉迟嘉的回答还是和给别饶回答一样:

    “不能哦。”

    妖异的双眸再次睁开,水光已经消失不见,他努力对着儿子露出父亲原本该有的慈爱笑容:

    “不但不能,你还要跟随你的师祖,去往语凝海的最深处,无论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许出来。”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能给坏人任何的可趁之机,不能让他利用你再伤害你的娘亲。”

    尉迟嘉很直白地解释道。

    只要没有神明的身躯给那个来自远古的神明用,一切的一切,就能被他牢牢控制在手里。

    娃娃仍旧不是很明白,但是,只要娘亲不受伤害,他可以忍受对娘亲的思念。

    “爹爹,我听你的,我会和师祖在语凝海里乖乖等你们回来——我知道娘亲一定会回来的。”

    娃娃擦干眼泪,信誓旦旦地道。

    “好。”尉迟嘉笑了笑,海上的潮汐再次将这对父子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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