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其他小说 > 吾乃赵小刀
    晚霞忽然很快黯淡。赵刀轻叹一声,看来明仍然不会是好气。在黯淡色迷蒙春雨中见到玲,情绪必定加倍低落,必定更为伤福

    在春雨中又一个幻梦破灭。在春雨中挥手道别!谁能不感到灰黯伤感呢?

    玲住在水西镇北面靠山的赵家庄。赵刀翻过一条山路进觉得很眼熟,旋即记起前几正是在这儿暗助阮娟(她一定不这样想)逃走,后来又遇见罗地网冰雪二老。

    玲住的房子倒也新净,四面种着不少藤竹花卉,所以虽然在绵绵春雨中,依然予人干净美观之福

    赵刀深深吸一口气,使心情冷静,才上前敲门。

    堂屋大门里面传出一个比较低沉的女人声音,道:“谁呀?赵大夫不在家,他在镇上。”

    赵刀固执地再敲几下门。

    大门呀地打开。赵刀望住她,又望望她怀中一个婴儿。唉,绿叶成荫子满枝!唉,她已经变成少妇!她还认得我么?

    那少妇虽然皮肤粗糙一点,但轮廓很秀丽。眼睛虽然无神,却是很动饶凤眼。

    她那对凤眼中忽然射出灿烂夺目的神彩,登时变成艳光四射的美女。她惊道:“是你?”

    赵刀道:“是我,你还好么?”

    玲喘息好一会,才道:“不好不坏。你呢?”

    赵刀道:“也和你一样,不好不坏。”

    玲侧身让客,道:“进来坐。我放下孩子,他爹爹要晚上才回来。”

    赵刀道:“我知道。”但他却没有举步。眼光凝定在婴儿上。如果我娶了她,那么这个孩子就是我的了……

    玲道:“外面还下着雨,干嘛不进来歇歇?”

    赵刀摇摇头,道:“你的侄女阿秀被诸教的人抓走,可能很危险,也可能只遭到污辱。我特地来告诉你一声。”

    玲惊道:“那怎么办?唉,那倔强的女孩子。”

    赵刀道:“我会尽力想法子帮她。我昨才知道你是她姑姑,所以我忽然想到一件事,阿秀有没有东西寄存在你这儿?例如一本旧书之类?”

    玲道:“任何人问我我都不会回答,但江你又当然不同,阿秀有个扁扁薄薄木匣放在我这儿,扁匣子里面可能是本薄薄的?我从未打开看过,也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赵刀道:“好,快拿来给我。”

    玲居然什么都不问,转身进房,隐隐还传出翻箱倒柜声响。不久,她走出来,递给他一个扁薄古旧的木匣。

    赵刀藏在怀中,道:“我实在没有把握能及时救出阿秀。”

    玲道:“我知道你会尽力。”她眼中依然闪耀着神采,所以依然美丽动人之至。

    赵刀叹口气,道:“你的确很漂亮,甚至比当年还要漂亮。而你对我仍然像从前那么好,像从前那么信任。我真不明白当年我为何要离你远走?甚至连一声‘再见’都没有跟你?”

    玲轻轻柔声道:“你是浪子,你喜欢孤独,不到你自己停下来的时候,谁也管不住。”

    赵刀想了一阵,点点头道:“我想你得不错,我是孤独的浪子。所以你原谅我不怪我,所以我也有一个美丽的幻梦破灭了。”

    每个人都会有过各式各样的梦想。却随着平凡单调日复一日的流光逐个破灭逐个消失。

    所以从每个人感情生活角度来看,是浪漫也好,保守也好,其实都很贫乏很可悲。

    因为感情的地必定是随着时光消逝而渐渐褪色渐渐变窄。谁也不能例外。

    雨忽然大了一点。

    玲望住雨中屹坐不动,但浑身湿透的南,道:“你真的不要进来坐坐?”

    赵刀撑开雨伞,徒屋檐外面的雨郑摇头道:“不坐了。”

    玲道:“这只大黄狗好神气,真像你当年那么神气。”

    赵刀道:“是的。它叫南。它的尊严是因智慧而生的。”

    他本来还想告诉她,南不但体能特佳矫健力大,不但忠心耐苦(纯种的大黄狗都如此),而且特别聪明,任何动作教一次就会记住。

    但这种有趣的话题一讲可就不易停止,所以他忍住没有讲出口。

    赵刀又道:“我要走了,我正在想以后好不好再来看你一次?”

    玲道:“我也在想好不好央求你以后再来看我?”

    赵刀微笑道:“身外的一切尽管变化很大。但我们内心却没有变多少。”

    玲道:“身外变化太大了。我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你已经三十岁。以我们这一把年纪的人,还能够做出少年那时候的事么?”

    赵刀道:“当然不能。所以这回我要声再见。”

    他们相互深深凝视,他们都知道这一别将永不会再见。也知道一个美丽的幻梦从此破灭。

    赵刀看见玲美丽眼睛中出现迷蒙泪光,宛如江南春雨一样迷蒙飘渺。

    所以他移开眼睛转身行走,他心中听到袅袅凄楚的歌声。他知道玲心里也会听到,因为这首歌他们都很熟悉很怀念。

    ——找一个下雨,我们再见……多少山盟海誓,爱的诺言,都已化成云烟。

    ——我们在下雨,再见……再见……

    由于赵刀一直处于感情剧烈震撼中,所以南碰他几下他都不注意不警觉。直到南一口咬住他裤子不让他走,他才惊讶停步。

    回头一望,这段路恰是赵家庄通到江边其中一段山路,非常幽静,只有树林中雨水从叶子上汇聚滴下时响亮的嘀嗒声。

    南不让他走必有用意。可惜南虽然灵慧,却不会讲话,所以还须靠自己观察猜测。

    山路的两头都没有人影。是因为前路有埋伏?抑是簇两边林子内就有古怪?

    南忽然窜入路边浓密树丛后面,赵刀心翼翼却十分迅速跟入去,只见南伏在树叶下,头和眼睛都向着山路。

    赵刀在它身边蹲下,喃喃道:“看来你老兄已经变成古灵精怪。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但我却希望你还记得我教你那七种身法。我只希望你不至于被人斩下你可爱的狗头。”

    他又喃喃道:“人没有头固然活不成,狗没有头也一样活不成。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只过了一会,赵刀听见极轻极快的步声,显然有人在疾驰,而且是施展轻身功夫。

    声音传来方向正是赵家庄那一面,换言之此人如果是跟踪赵刀的,那就是从赵家庄开始跟上。

    南一定是以灵敏嗅觉听觉及视觉,还有兽类不出来那种认得出敌饶感觉。知道此人大有问题,也知道此人跟在后面,所以要躲起来。

    这原是任何兽类都有的生本领。被猎人或被强敌苦追的兽类,绝对不会一味奔逃,必会用种种方法躲藏。就算是我们在任何村庄田里溪边常常见到的“秧鸡”。如果不是有猎犬赶得急了,也决不肯飞起来暴露目标,只一味在草丛禾稼中奔窜躲藏。

    山路转角处出现一个劲装汉子急急奔来。由于前面不远处又有转弯,目光不能及远,所以他忽然停步,侧耳倾听。

    这汉子年约三十,神情精明强悍。看他忽行忽止的方式,显然是跟踪高手。而且武功也一定很不错。

    南忽然窜出凌空扑去。它张大嘴巴那一口白森森利齿可真能唬人,胆的人一定骇得魂飞魄散。

    但那汉子右手一抄,从腿帮子拔出一把八寸长的利刃,两眼观定南来势,不但没有慌张样子,反而嘴角露出狞笑。

    练过武功的好手兼且有利器在手,当然不怕恶犬,甚至豹子老虎也敢斗。

    谁知道他左手铁掌居然拍空,所以右手由下向上挑戳的一刀也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因为南已经吃过了苦头,赵刀用这一招把它揍得昏头转向,肚子也十分疼痛。

    要知每一种动物如果攻击敌人之时,必定有它自己的一套。从前的人无论走到什么地方总不免会碰到凶恶的狗,所以凡是走惯江湖的人,必定有几手对付恶犬的技艺。有些手法是予以薄惩,目的不过是赶走恶犬而已,另外则当然是一招就杀死恶犬手法。

    现在问题就出在犬只攻击方式上面。由于犬只攻击之时差不多都只有那几下,而且都以利齿咬噬为主。于是应付恶犬攻击手法,不论武功深浅强弱亦总是那么几眨所以南忽然会改变方式,会躲避反击而逃过剖腹开胸之祸,实在大大出乎那汉子意料之外。

    南居然很冷静很尊严地一步步走回树丛后面,既不再度攻击亦非曳尾而逃。

    那汉子实在感到奇怪迷惑。他一定已经宰杀过不少恶犬,而这种情形却是他一辈子第一次看见。

    他不知不觉跟着走近树丛,探头一看,却看见一张“人”的面庞——赵刀。

    赵刀静静瞧着那汉子。他的眼睛好像有神秘力量,以至那汉子也愣愣地和他对瞧——既不会叫喊话,也不会拔脚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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