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然瞎。

    像青衣鬼那样漂亮的,那自然是阴美人录上排名第七位的白无常谢必安了。

    谢必安一笑,就有一股春风刮过,谢必安又一笑,又有一股春风刮过。三下两下的,就这么把范无救自带的阴气吹干净了。

    周缺咬着嘴唇垂着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非要做出副媳妇的样子跟在二鬼后头。

    但他知道没有二鬼带着,自己拐个弯就能迷路。

    范无救依旧啃着脆桃,遥遥领先的走在前头,谢必安倒善意十足的放缓脚步,笑意盈盈的安慰了他半晌,又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无救还算喜欢你,否则又不好办了。”

    周缺缓缓转头,惊悚的挑动着眉毛:“玄君这,这叫喜欢我?”

    谢必安依旧春风似的笑:“他要是不喜欢你,你现在已经又死一回了。”

    原来他已不知不觉度过一重生死危机?好吧,真他娘的刺激!

    周缺腿肚子抖起来。

    谢必安拍拍他的肩:“别怕。”

    “不,不是给齐君选…选美人吗,玄君连,连待选美人也敢杀?”

    谢必安被他的结巴逗笑了:“他要动手才不讲究是什么来头背景。不过你倒的确是个美人,齐君…会喜欢。”

    看这位白无常满脸春意盎然的模样,想来是很得齐君欢心了。抱上这样级别的大腿,总是没错的。

    周缺极尽所能的露出一个乖巧讨好的笑:“还请无常爷多多指教。”

    谢必安笑个没完:“不必叫我无常爷。唤我的名字必安就好。”

    言罢伸出根手指朝前头高大黑影指了指:“在阴间,无常爷都是的他。”

    就凭他更邪门一点吗?

    既然如此,周缺那迟早要害他再死一回的好奇心又抖擞起来:“不知无常爷在阴美人录上排几名呢?”

    “他不在阴美人录上。”

    周缺咬了一口舌头:“不在吗?”

    不怪他惊讶,这范无救确实面色阴森满是鬼气,可除去这一点,光凭五官来那是绝对分毫不错的。若是这样的长相都不在阴美人录上,他也不必跟他们去见齐君了。

    谢必安解释了一下:“这个是他自己要求的。”

    周缺类比了一下阳间人拒绝君王选美旨意的下场,不禁对范无救产生了一丝钦佩,这位无常爷,是条汉子!

    无常殿太大,三鬼走了足有一刻钟才绕进正殿。

    周缺一抬头,对嘛,这才是个阴帅府邸该有的样子嘛。可还没等他瞧清楚大殿两旁十六根火红柱子上头雕的是个什么新奇怪兽,前头的范无救就停了步子。

    他转过身一脸诧异的看着谢必安:“你这是要替我干活还是要看我干活?”

    谢必安僵了僵:“我以为是一道带他去见阿离...”

    “你不认得路?”

    “我…”

    周缺心中有些疑惑,却不敢插话。

    正在谢必安语塞之时,嗖的一声,一道凌厉白影扑了过来。

    “鬼啊!!!!!”

    周缺掐着脖子尖叫起来。

    虽他已不是第一日做鬼,但还是第一月做鬼,一路所见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运,就没看到什么断头残腿戾气横生的鬼,大家全都是有些懵有些呆的老实鬼,加上过了三途河又都换上各自最好看的模样,除了几位死了有些年头的鬼差面色白些,嘴巴红些,至少到现在,鬼们看上去都还是很美观和谐的。

    当然,范无救这样的不算。

    不过连城早就告诫过他,地府阴兵千千万,两位阴帅是头子,为鬼中之鬼,他多少心里有些准备。可这白鬼却是实打实的吓了他两回了。周缺自儿时起,从老娘口里听到的鬼故事女主角就只有两位,一位红衣女鬼,一位白衣女鬼。红衣女鬼吃人,白衣女鬼挖心。也算是他噩梦里的两位老朋友了。

    他来不及在意这一声尖叫听起来有多么怂,喊了再。只是好在那白衣女鬼也不是冲他,是冲着谢必安。

    谢必安身手好得不得了,转身就接住了女鬼。

    张开双手,敞开怀抱接的。

    然后女鬼那副纤细的身子就砸进了谢必安怀里,两只拳头挥起来轮番的朝他胸口砸:“不干了不干了!这冥王没法当了!呜呜呜,必安,他们都欺负我,那帮老不死的神仙都欺负我!!!”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阿离,你先别哭啊。”谢必安一惊,又是抱又是揉的好一顿安慰,却丝毫制不住流星一样砸下来的拳头。

    周缺懵了。冥王?!

    齐君就是眼前这个穿着个丧服似的衣裳,趴在人怀里嘤嘤嘤的丫头片子?

    不是齐仁圣大帝吗?不是地府之主吗?靠嘤嘤嘤打的下吗?!

    他有些发晕。又瞧见谢必安手忙脚乱,范无救却看戏似的不知道又从哪里摸出来个桃子,啃得咔嚓咔嚓响。

    白鬼,不是,齐君呼抢地酣畅淋漓的嚎了半日之后,终于抹抹眼睛鸣金收兵。一回头,看见周缺,还意犹未尽的抽搭了一下,声问谢必安:“这就是乐熹送过来的那个?长得还挺可爱的哈。”

    周缺想给自己一巴掌。

    今他这双眼睛也不知是糊了什么东西的排泄物。鬼什么鬼,这是仙啊!面色红润,双眸如泽,虽看上去哭的太狠有些懵了,但色相如画,清郁含愁,落泪处好似芙蓉泣露,眨眼间满塘春水潋滟。一身绮罗之衣,飘似软烟,霜雪以染,哪有半点的为鬼阴寒?活的,这绝对是个活的!

    只是怎么他一眨眼睛,那水墨画儿似的眉眼就模糊了?眼睛看得见,脑子里却呈现不出来的模糊?

    谢必安抬起袖子给她擦了擦眼泪:“这就是周缺周公子。今日刚到。”

    周缺本能的觉得自己这时候是该行个礼的,可他还没想清楚该如何去行这个礼才恰当的时候,仙就自己凑了过来,还执起他一双手左看右看的看。

    “周缺,你的手真好看。”

    救命啊,仙和他话了!周缺腿软了一下,险些又跪在地上。

    “多,多谢齐君,您,您的手也很好看!”

    他在什么?

    “不要齐君。我叫将离,叫我阿离。”

    将离歪头一笑,捏了捏他的手,又放下了。

    “阿,阿,阿离。”

    呐,谁来救救他啊!

    没来救他,范无救来了。

    范无救被这声“阿阿阿离”逗的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儿摸出第三只桃子,脆脆啃了一口:“那帮神仙又怎么欺负你了?”

    范无救一问,将离立刻变了脸,娇柔可怜楚楚动人八个字在她身上以神鬼莫及的速度消失,变成个咬牙切齿瞪眼睛的样子。

    “他们欺人太甚!我要杀了他们!”

    范无救啃桃啃得认真:“出了这里你打得过谁?”

    将离疯了:“范无救!!!!!”

    “在呢。”

    “我,我,我…”

    “你学这子还学的挺像。”

    “我不干了!我不干了!我现在就写奏疏给元崖!这冥王谁爱当谁当!我!不!干!了!”

    “除了你谁还爱当?”

    “那我不管!这回是宁死也不屈了!”

    范无救终于咔嚓完第三个桃子,果核一丢,在谢必安的青衫大袖上擦了擦手:“行了,别嚎了。到底怎么回事?”

    谢必安白了他一眼,一把扯回自己的衣袖。

    又道:“就是啊,阿离,你这趟不是去禹余赴宴的吗?怎么会受欺负?”

    “呜,必安…”

    将离眼眶一红做势又要往谢必安怀里扑,范无救胳膊一伸将她弹了回去:“你不我走了。”

    将离瞪了他一眼,眼眶里的泪珠滚了两滚又滚回去了,想了想转头道:“必安你先退下。”

    谢必安怔了怔,点头,又道:“那这位周公子怎么?”

    将离摆了摆手:“先留着给你们做个无常殿执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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