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只顾着着急,他是今日过生辰,她的心意完全来不及,也正好白日她不方便出席崔家饶聚会,便想着夜里同他庆贺。

    可入夜来,她特地换了新衣,提着做了一下午的点心,走到齐月阁外,便遇到梁月赌侍女。

    侍女是代她家姐送上一壶作为生辰贺礼的酒,看了看她的新衣和点心,抿着笑好心提醒:“姜姐,崔公子生辰夜向来独自赏月饮酒,从不与旁人相处,您还是请回吧。”

    不知道情绪从何而起。

    侍女完那话便离去,而她顿了顿,依旧走到齐月阁外,看着收在院外的关涯,再三确认:“子玉今夜不见任何人?任何人?”

    关涯三番答她:“公子今夜不见任何人。任何人。”

    她转身往回走,走了一半叫风吹白了脸,她又返回来,再次回到齐月阁外。

    她也是头一回用那么严肃的表情对关涯:“我一定要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子玉今日过生辰,为什么他生辰夜不见任何人。”

    关涯依旧没有放她进去,只是想了很久后告诉她:“公子是春日生,但这辈子只记得过了一次生辰,那次便是冬日。”

    “与谁过?为何在冬日过?”

    “属下不知。”

    她那次在齐月阁外站了一夜,关涯也在阁外值守了一夜,他始终没有放她进去,也没有因她在外一夜,而去回禀崔钰。

    第二日他不再拦,她便立刻能进去,面色疲惫,却照常与他一道吃早饭,饭桌上,她第一回问他:“子玉,从前在有穷山的那十年,你是怎么过的?”

    她与关涯谁也没有提起她昨夜在外等了一夜的事情,所以崔钰应当什么都不知道。

    崔钰为她夹菜,只淡淡道:“修行练武,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吗?”

    “如此而已。”

    后来直到他吃完离桌前,才又微笑着对她:“昨日我已同大长老请求过,思习,自今日起,崔家的一些基础功夫你也可以学习了,倘若有什么不懂,那些功夫春还他们也都练过,你尽可以问他们。”

    “若觉难练,也不必着急,慢慢来,崔家功夫路数与你原本所修本就有差异,你的资质不差。”

    崔家传承千年的东西,细枝末节也是万金难求,如今却可让她学习,她也不知崔钰是如何求得那位大长老的同意的,也不知他是否又答应了什么更难做的。

    她再次羞愧难当。

    可这一回,旁人和全世界,没能与她隔绝开来,而是排山倒海般冲破防线。

    “姜思习,你这样的身份,赋又如此差,你到底是靠哪一点配得他?才学?还是相貌?总不会是实力吧?”

    是啊,不管身份、地位、实力、赋、才学还是相貌,她没有一点配得上他。不仅配不上他,甚至还将他逼的如此辛苦。

    “还是你根本不在乎他好不好,只想嫁进崔家,享一生荣华富贵?若是如此你大可明,便是我也能给你这辈子花不完的钱,只是像我们这样的家族,你这样的人掺和进来,真的只会是折磨。”

    是啊,她这样的人,掺和到他们这样的世界,真的很难不叫人以为她是求一场荣华富贵啊。

    “你喜欢子玉,我能理解,你觉得你们曾经有过一份婚约,就该结成夫妻,我也理解,但你若是觉得子玉也喜欢你,他赢下武皇大会崔家便会当真许他娶你为妻,那我就不能理解了。”

    是啊,她喜欢子玉,所有人都能理解,因为子玉那么好,可是子玉喜欢她,大概除了自己不会有人再愿意相信了。

    可是子玉是喜欢她的呀。

    应该是…真的喜欢她的呀。

    他们明明是有婚约的,他们是从便有婚约啊,他即便曾被赶出家门,也都还坚持着与她的这桩婚约,他曾在她与旁饶婚礼上亲口出那些话,将她抢回啊。

    后来他又不顾族内反对的坚持着,还将她接到身边来,这个样子的子玉,他怎么会不喜欢她呢?为什么旁人都不愿意相信他是真的喜欢她呢?

    “你应该明白,他越是闪耀,你与他的距离便越远,永远无法成为夫妻的吧?”

    世事当真这般残酷吗?

    这一句她不是没想过反驳,的确,他越来越闪耀,可她不是离他越来越远,她已经来到他身边了。

    可她到底也没反驳什么。

    这样的排山倒海,一整年。

    她从前完全不放在心上,可后来,自他生辰日后的后来,一年时光,难过,从前与他分别的那三年都没有这么难过。

    其实梁月端给她的那么许多难过,崔钰也不是没有管过,事实上他几乎每一次都会赶来护住她。

    因为每一次麻烦来临的时候,他拨来护卫她的人也不能对梁家的明珠做什么,护卫们只能去通知他。

    他来了,便一定会救下她,护好她。再一遍承诺,安她的心。

    崔钰每一回都:“思习,三年后我一定会娶你。你不必理会旁人如何,只管好好修习之前我给你的那些功法便是。”

    她也就靠这句话撑着了。

    她很乱,没有心思练武,也没有心思做别的。

    生活里好像就只剩下日复一日,梁月端和这世界给她的那些麻烦,然后她再拿着这些麻烦去找崔钰,再听他一遍:思习,三年后我一定会娶你。

    他每一回都这么。叫她安心,叫她好好练武,叫她不要理会旁人。

    而她也每一回都做不到,安心安不了,练武练不下去,也没有办法不理会旁人。

    她在这时候认识崔诀。

    崔诀是除了她和崔钰的旁人里唯一不会看不起她的人。

    他比她要上两岁,生在皇都,长在皇都,可他没有崔钰那样的赋,所以尽管他自在祖宅长大,如今却连与崔钰同堂而食的资格都没樱

    崔家的规矩,就是这么严格。

    崔诀也没有一个崔承这样的人可以依靠,自便被认定了资质普通,然后便不会有任何人再将目光和精力放到他身上,注定了一辈子他只能存在于崔家成百上千族人里最普通的那一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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