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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药。」

    一屁股坐在炕边,衣无愁不容置喙地硬是把药碗凑在他的唇边,不给他逃开的机会。

    逃啊,再逃啊!她直接把他锁在新房里,她就守在房门口,就不信他还能够逃到哪里去!

    真是太混帐了,也不想想自个儿的身子骨差得随便一个风寒都可以把他恶整那么久,脸色苍白得像是个药石罔效之人,居然还想摸黑逃离新房,根本忘了那一天他到底是怎么吓她的。

    先是欺负她,逼得她拔腿就跑,后来若不是她愈想愈不甘心,折回去想报复他两下,说不准他就算病死在树屋里也没有人知道。

    真是的,一想起那时的情景,心还是一样焦躁不安。

    「这是第几次同你说了?」叹了一口气,修一念真是哭笑不得。「大夫不也同你说过,我吐出的血就是淤塞在筋络上头的污血,倘若可以把这些污血全都排出,反倒对我的身体好;也就是说,我没有生病,而吐了污血,这表示我的身体正在好转之中。」

    算算日子,他也静养了近十日,倘若再不让他起身活动筋骨,那他才会真的出问题。

    只是这丫头……愧疚又更深了,是吧?

    不管是跟她说真的,抑或是他善意的谎言,她依旧只相信她所看见的景象,但他当时也没料到她居然会踅回。

    事情偏是发生得那么巧。

    「那又如何?」衣无愁勾人的媚眸凝睇着他。「大夫也说了,这药汁是要给你养身用的,你不但要多休养个几日,也得多熬几帖药补气。」

    想同她辩?把舌头练尖点再来。

    「秦大夫说的?」他挑起浓眉。

    那个活腻的蒙古大夫!

    「没错,所以不管这药汁有多难入口,你还是得喝下,倘若你不喝,我就陪你耗在这里。」她说得相当坚决,全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以往都是他欺负她,现下总算可以换她尝尝欺负人的滋味了。

    想要她放过他,那也得等她玩够了。也不想想他欺负她多久,再加上前几天那情景,吓得她好几天都睡不着,直守在他的炕边,这口怨气不趁现下讨回,更待何时?

    「你把我锁在房里,那么府里的营运要怎么办?」他压根儿不睬她的恐吓,舒服地躺平,全然不把她当一回事。

    不可讳言的,这几日下来,他果真觉得舒服多了。

    不知道是因为有她,还是因为他不曾休憩过这么多日,总觉得淤塞在他胸口的那股郁气彷似真散了,就如同他用来欺骗她的谎言——他吐出的真是污血。

    「有我和大白撑着,你尽管放心休养。」她拍了拍胸脯。

    「你?」

    他问得很惊讶。倘若是大白的话,他倒可以完全放心;但是她这被宠坏的小蛮女除了惹祸之外,到底还会些什么?

    「有什么好讶异的?好歹我也帮无忧阁管了两年的帐册,修府旗下的生意怎么可能难得了我?」衣无愁笑得很傲,开心自个儿总算做了一件令他刮目相看的事,当年苦学果真是正确的选择,娘没诓她。

    娘说,只要她把该学的都学起来,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还有可能让一念大吃一惊,果真不假。

    「是吗?那么我就不需要再担心你了。」他像是在喃喃自语。

    真没想到这个总是跟在他和无常后头的傻丫头居然这么能干。这十年来,她的改变真的看得见,唯一不变的八成就是她的固执。

    「嗄,你说什么?」她不禁又靠近他一点。

    一手捧着药碗,一手轻抚他的额际,将他散乱未梳成髻的长发掠到耳后,压根儿没发现两个人有多接近。

    「我累了,你下去吧。」

    微偏过头,修一念硬是不让她过分碰触他的身体;一连数天受尽她的骚扰,饶是他这般八风吹不动之人也忍遏得难受。

    他自认不是圣人,更受不了她夜夜待在他的身边,他却得愚蠢的拼命压抑自己;她可是他八人大轿抬进府的妻子,他却得可笑的躲着她,至少要持续到无常回来为止。

    这岂不是在虐待自己?

    「什么你累了,这碗药都还没喝,你还敢赶我出去?」衣无愁把眉挑得极高,恶狠狠地凑近他仍嫌苍白的俊脸。「一念,你搞清楚,这间新房是我的,因为那天大白把你带来这里,所以在你病情痊愈之前,这房间你是待定了,而且你还得听我的话才成。」

    她把药碗再次推到他的眼前,不容置喙地等待着他乖乖把药喝下。

    「倘若我不想再待在这里呢?」晦涩的双眸直视着她的粉颜,心底暖暖的,却引发另一波悸动。

    人的忍耐总有限度,他不可能一退再退,但他也不想在一念之间造成了无法弥补的错误,故唯一的、也是最好的办法即是——赶紧离开这个房间,再找一个让她找不到的地方藏匿。

    「不可能,因为只要我在这里,你就别想离开一步。」呵呵,这就是习武的好处,她现下总算信了娘的话了,只要把武功练好一点,一念就再也没办法欺负她了,相反的,可以换她来欺负他。

    太好了,练了十年果真没白费,这下就让他尝尝被人欺负的滋味。

    「倘若我唤大白来呢?」他有点不是滋味地撇了撇嘴。

    窝囊,他居然连她都无法抵抗,甚至还得唤自个儿的贴身侍卫来。

    「呵呵,那更不可能,因为我已经同大白说,这几日我们睡在同一个炕上,早就有了夫妻之实,说不准肚子里也已经有胖娃娃了,因此对我这个女主人的话,你以为他敢不听吗?」

    一想到大白惊愕得下巴都快掉下来的模样,她更是忍俊不住地放声大笑,压根儿不知道事情并非她所想的那样。

    「你是这么同他说的?」连冷静沉着的他也不禁瞠大了眼。

    这傻丫头胡乱同大白说这些话,可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这一番话要是经大白的嘴往外传,到时候整个府里的人便都会知道,当然也包括无忧阁,最后自然会传进世无常的耳里。

    她是真的不在乎了,还是愚蠢得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不成吗?我说的都是事实啊。」她还不忘用力地点了点头。

    有什么不对吗?

    衣无愁天真地轻敲着自个儿的唇,回想着从哪一晚开始,她便和他一起在炕上睡觉。

    因为不守在他身旁,她怕他会逃了;然而守着他守久了也会累,所以她只好爬到炕上和他一起窝啦。

    算算日子,大概也有十日了吧,说不准她的肚子里真的有个胖娃娃了。

    「你……」修一念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手接过她手中的药碗,一口咽下难以下咽的药汁,随即再把药碗推还给她。「好了,夜已经深了,药我也喝了,这下我应该可以休息了吧。」

    真是个笨丫头,居然把这种事情放在口中到处说,非得说得天下人皆知不可吗?偏偏事情又不是她所说的那般。

    衣无愁接过药碗,转身搁在茶几上头,睇了眼外头的天色。「也好,都已经过了掌灯时刻,你累了也是应该的。」她推着他便往炕里头躺。

    「你又在做什么?」他连大吼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个丫头!说什么静养,有她在身边,他的身子是一日比一日虚弱,倘若再这样下去,他可撑不到无常自宫里回来。

    「睡觉。」这不是废话嘛……

    她这动作还不够明显吗?一连守着他这么多天,白天又要帮他算帐,到这时辰,她也累了。

    「你要在这儿睡吗?」她非得再把他逼到吐血不可吗?

    「有什么不对吗?」她硬是凑到他的身旁躺下,双眸直睇着他,两人的距离近到可以嗅到彼此的气息。「这几个夜里,我不都是睡在这儿的吗?倘若你不要我睡在这儿,又要我睡在哪儿?」

    「随便你!」他很累,连和她辩驳的力气都没有,但是……

    才抓起被子为她盖好,便听到她浅细的呼吸声,彷若已经进入梦乡,这等于让他再次经历地狱般的折磨。

    算算有几日了呢?她总是在他的身边心无城府地睡着,天真地以为他还是十年前的他,彷佛她和他的感情还停留在十年前的两小无猜。十年了,他怎么可能仍对她甜美的睡姿无动于衷?

    然她偏是如此残忍。她是这么地惑人,他却得硬生生地压制自个儿勃发的情欲,扼杀心头炽热的渴望。

    唉,若他卑鄙一点,他还可以以自个儿的身子为由,硬是要她无条件且心甘情愿地待在他的身边,服侍他一辈子,但是他的尊严却不允许自己做出这种丢脸的事情。

    因此这一份心意是无论如何都要丢弃,他绝对不允许她因为同情而靠近他,他不需要以愧咎为由的奉献;但是此刻,他却贪婪地想要紧拥住她,尽管只有几个夜晚,也足以安慰他的冀望。

    只要不越界就可以了,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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