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市人民医院比较近,姜婪先下了车。

    姚大爷已经住了三天院,姜婪上班后,都是姚小黑跑前跑后地在照顾。姜婪担心他刚接触人类社会,会闹出乱子,今天一得空就赶紧去医院看看。

    他买了果篮,找到姚大爷的病房时,发现姚大爷正拿着一本课本在教姚小黑认字,爷孙俩其乐融融。

    姚小黑虽然化了形,但没正经上过学,认字都是半蒙半猜。姚大爷退休前是中学教师,一眼就看出来这小伙子是个文盲,便叫他回家拿了课本,一个字一个字教他认。

    看见姜婪过来,姚大爷还嘟嘟囔囔地抱怨:“姜婪啊,你跟我说说小黑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么大个小伙子,竟然是个文盲!我一问他受没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他就跟我装哑巴。”

    小黑眨巴眨巴眼睛,求助地看向姜婪。

    姜婪笑呵呵给他打掩护:“他是个孤儿,老家在很偏远的穷山沟里,小学都没上过,很小就出来打工了。”

    小黑连忙点头:“嗯嗯。”

    姚大爷一听,抱怨就化成了心疼,连忙道:“哎呀没事,大爷从头教你啊。”

    小黑闻言咧嘴笑起来,倒真有几分像偏远山沟里出来的小傻子。

    姜婪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又问起了小黑日后打算,得知他准备等姚大爷出院后便去找份工作。他瞧着傻里傻气的,倒是很会盘算:“大爷教我认字,等我学会了,就去送外卖。”

    他没学历没工作经验,算一算确实只有送外卖好上手又相对自由,养活自己不成问题,还可以方便照应姚大爷。

    “那我给你赞助一辆电动车。”姜婪大方道。

    小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姚大爷说先借我钱买电动车和手机,等赚钱了再还给他。”

    姜婪见状也没跟姚大爷争,又陪着他们说了会儿话,才告辞回家。

    回家路上顺便打包了晚饭回去。

    晚饭是楼下新开张的猪脚饭,猪脚咸香酥软,姜婪吃着吃着,就想起跑了的太岁来。

    这点食物对他来说只能算是享受美食,真要正经吃饱肚子,还是只有太岁最顶饱。

    姜婪不由在心里打起小算盘来。

    虽然应峤的老板已经在跟进这桩案子,但自己手上也有很多线索,而且他还发现了赵群芳这条线,也许可以顺藤摸瓜把太岁揪出来……只要他动作够快,就没人知道是他把太岁吃了。

    大不了这回不养着吃了,一次性吃个饱,然后给应峤的老板留点残渣交差就好了。

    姜婪越琢磨越觉得可行,吃完晚饭,又给狻猊准备了水果和小零食之后,便去了赵群芳的住处。

    他是来碰一碰运气的,看赵群芳白天的表现,如果她真跟太岁有关系,说不定会去找它求助。

    他在小区外的花坛坐着,借着花草遮掩,一直盯着赵群芳的窗户。

    大概晚上十点半的时候,窗户的灯一灭,没一会儿,就见赵群芳垂着头往大门口走来。

    姜婪精神一振,悄悄跟在了她身后。

    ***

    函阳大道,一辆骚包的黄色法拉利停在路边。

    驾驶座上的年轻男人手里托着个罗盘,嘴里骂骂咧咧:“那帮牛鼻子搞出来的玩意儿果真不靠谱,这转来转去的,要往哪儿开?”

    他们这趟出来是为了逮太岁的,

    那株太岁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狡诈多端不说,还有太岁一族得天独厚的气运庇护着,寻常办法根本找不到它。为了追寻太岁行踪,陈画这回特意跟隔壁特管局的道士借了寻人罗盘,又去找泰逢借了几根毛加持,提高找到太岁的几率。

    哪知道一开始还好,车开到半路这罗盘就失灵了,指针开始瞎瘠薄乱转,陈画气得想打人。

    应峤坐在后座,手指在车窗上轻轻敲击,闭眸沉思片刻,道:“往前开,直接去铁桥湾。”

    陈画立刻嫌弃地将罗盘扔到一边,抱怨道:“你早说啊,我白跟这破罗盘较了半天劲儿。”

    他一踩油门,风驰电掣地往铁桥湾开去。

    *

    铁桥湾名为湾,其实是个烂尾楼。原本是某个地产公司开发的商用写字楼,但开工之后工地接二连三出事,紧接着地产公司又破产,之后几经转手,最终都没有顺利完工,就剩了半截子扔在这里。因为开发商一开始宣传是叫铁桥大厦,加上这块地势又低,一下雨就大面积积水。久而久之的,这一片就叫做铁桥湾了。

    铁桥湾这一片还有不少老式筒子楼,原本的住户都搬去了别处,剩下还没拆迁的筒子楼孤零零地矗立着。晚上的时候,一扇扇漆黑的窗户就像一张张大张的嘴巴,谁也不知道这些黑暗之中隐藏了多少魑魅魍魉。

    姜婪不远不近地跟在赵群芳身后,就看见她走到筒子楼前,惶然地四处张望一圈,面色恐惧地跪倒在地上:“大人,我来了。求求您放过我吧,我把钱都还给你,我不要了……”

    她凄惶的哀求在空旷的夜空中回响,前方黑漆漆的筒子楼中阴影涌动,良久,才见一个白胖的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正是饰品店的店主人。

    姜婪屏息凝神,隐在阴影之中,目光灼灼地看着它。

    它看起来比之前胖了许多,整个身体像个装满了水的人形气球,鼓囊囊,软绵绵。走路时身上的肉都在微微晃动。它缓缓走到赵群芳面前,身体拉长,扭出个怪异的弧度,弯腰凝视着她:“你的愿望实现了,该付出代价了。”

    赵群芳盯着他骤然拉长变细的身体,惊恐地睁大了眼,却恐惧到叫不出声来。

    太岁朝她露出个笑,手臂拉长,反手伸到背后,像脱衣服一样,从后往前将身上的人皮扒下来,露出红白夹杂、没有五官的真身:“这具身体已经不能用了,我需要你的身体。”

    赵群芳看着面前的人形怪物,瞳孔剧烈颤动,随后白眼一翻,终于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躲在远处的姜婪看到这一幕,同样震惊到失声。

    他看着红白夹杂好似人形五花肉的太岁,气得直咬手指——被血气和怨气污染的太岁肉,已经不新鲜了。

    即使隔着老远,姜婪也闻到了它身上腐败的臭味。

    作者有话要说: 老实婪:口粮过期了,嘤qaq

    太岁:???nmd

    第12章

    这株太岁后来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人,吸收了多少血气和怨气,才把自己从天地钟爱的灵物弄成这副邪物模样。

    饕餮虽然无所不吃,但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姜婪还是很嫌弃这样的食物的。

    难吃不说,可能还会闹肚子。

    他纠结地啃了一会儿手指,眼看着太岁已经开始从赵群芳大张的嘴巴往里钻了,终于还是出了手——先把它揍趴下了,再考虑吃不吃的问题好了。

    他一动,太岁就察觉了。长年累月地东躲西藏,太岁十分警惕,它猛地直起身来,两只手将晕厥的赵群芳拉起来绑在背后,又从肋下伸出两根触手,做出防备的姿势,没有五官的头部戒备地凝着从阴影中走出来的人。

    待看清楚是谁时,它浑身的肉神经质地抖了抖,声音尖锐刺耳,带着咬牙切齿又胆寒的意味:“饕餮?!”

    被饕餮关起来当做食物的那段日子,是它开了灵智以来最为恐惧狼狈的日子。从饕餮的巢穴逃出来之后,它对强大的力量更加渴望,杀人时也更加谨慎起来。

    但它始终忘不了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和恐惧。

    昨晚在梦中被饕餮吃掉一个元神分身,它就萌生了退意,准备换一副皮囊后便离开江城。

    但没想到,它躲到这里,饕餮还是找来了。

    新仇旧恨叠加,太岁的身形扭曲,肋下接二连三地伸出异形触手,显然准备一雪前耻。

    姜婪表情十分嫌弃。

    离得近了,太岁身上的腐臭越发浓重。先前它披着人皮时,看着还白白胖胖很有食欲,如今这幅满是触手的样子,实话说有点辣眼睛。

    姜婪后退了一步,很认真地对太岁说:“你以前的样子比现在好看多了。”

    太岁当即大怒,肋下触手疯狂扭动起来,一齐攻向姜婪。

    姜婪五指成爪,正要反击,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沉喝:“闪开!”

    那是应峤的声音,他只略微一顿,就果断收回手,灵巧地避开太岁的攻势,退到了后方去。

    与此同时,一把白色飞剑携雷霆之势而至,将太岁伸出的触手齐齐斩断。

    太岁怒吼一声,缩回断裂的触手,目眦欲裂地看着赶来的陈画和应峤两人。

    “妖管局的人?同为妖族,你们却要帮着人族戕害同族?!”

    陈画收回剑,嫌弃地退后一步,躲开地上的残肢。

    “做妖也要点脸啊,什么叫做戕害同族?你丑成这样,世上还找得到同族?要我说,就你这样的,要放在上古时候,指不定早就被大妖吃了,还能让你在这逼逼叨叨?”

    他不知道的是,太岁确确实实差点就被饕餮吃了,他无心的一刀,精准无比地插到了太岁的心窝子上。

    太岁瞬间暴跳如雷,怒吼一声将背后的赵群芳扔开,便猛地朝着陈画扑过去——

    陈画下意识看向应峤,结果却见这个老畜生飞快拉着姜婪又躲出了几米远,把太岁留给了他一个人对付。

    心里暗骂一声,陈画不得不捏着鼻子迎上去。

    姜婪被应峤挡在身后,有些不好意思,从他身后探出个头来观战:“我们在这里看着没关系吗?要不要去帮忙?”

    “我老板很厉害,区区一个太岁,用不着我们帮忙。”

    应峤毫无心理负担地撇开陈画,转头凝着姜婪,语气中带着些不赞同的意味:“倒是你,怎么一个人找到这里来了?不是说叫你有是事情给我电话?”

    要不是他们来得及时,小妖怪说不定就要被欺负了。

    应峤一想到太岁那些恶心的触手卷在姜婪身上,就觉得心里不痛快得很。要不是姜婪在这里看着,他倒是很愿意亲自出手,让太岁吃点教训。

    “啊,我忘了。”姜婪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之后,演技和话术都比之前精进许多,他抿起唇,使劲儿憋红了眼眶,努力扮演一个被吓坏了小妖怪:“我今天去小区采集信息,发现赵群芳可能跟太岁有关系,晚上就去了赵群芳家盯梢,然后就跟着她到这里来了……我没想到太岁会这么可怕。”

    说完还轻轻吸吸鼻子,指了指被扔在一边的赵群芳:“喏,那个就是赵群芳。我怀疑她帮着太岁害人。”

    应峤看他的眼神顿时更加柔和:“你很聪明,老板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太岁行踪,你却比我们抢先找到了。”

    姜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心里想的却是:要抢在你们前面吃掉太岁,当然要搞快点。

    不过现在快是快了,太岁却不能吃了。

    想到这里,姜婪不由更加郁郁。

    倒是真情实感地伤心起来。

    应峤却以为他在后怕,神情越发柔和地揉揉他的头:“你做得很好,不过还是太鲁莽了,以后切记不要一个人冒险。”

    姜婪立刻乖巧点头:“嗯嗯。”

    应峤便心满意足地笑了。以前庚辰总跟他说想养个小崽子,那时候他无比嫌弃脆弱的幼崽。但现在看着姜婪,却觉得,养这么一只小崽子,感觉倒也不错。

    陈画一剑将太岁劈成两半,回头就看见应峤笑得一脸慈祥。

    他心里骂了一句mmp,手快把剑舞出了残影。

    太岁是灵物,性温和,本是没有什么攻击性。正因如此,所以天道给了太岁一族得天独厚的气运,才让太岁一族得以延续。

    但眼前的这株太岁,却已经超出了陈画的认知。它不仅长得恶心,攻击手段也邪门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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