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庄生家就在四楼,三个年轻人爬楼梯快的很,转瞬间就到了404门口,陈队神色紧绷地敲响了防盗门,来开门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女人,隔着防盗门警惕地问:“你们是谁?找哪个?”

    陈队出示了自己的警察证,道:“何庄生在家吗?我们有点事想问问他。”

    谁知道那女人却道:“没回来,他在老二家操办丧事,陪人喝酒,估计要到半夜才回来哩。”

    陈队心头一跳,陡然和姜婪对视一眼。

    姜婪回忆着那个走进四栋的背影,肯定道:“我应该不会看错,就是他。”

    陈队眉头几乎打成结,飞快对女人道:“我们同事看到他回来了,我们有要紧事找他,麻烦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现在在哪。”

    女人的表情明显有些不乐意,但碍于对方是警察,只能去拿了手机出来,拨通了何庄生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却没有何庄生的声音,只隐约传来滴答滴答的水滴声。

    滴答、滴答、滴答……规律又让人联想到某种可怕的事实。

    “出事了。”陈队眼神一暗。

    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何庄生就跟他们前后脚进的楼里,怎么这么快就出事了。

    女人神情惶然地看着他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对着手机大声叫了几声,那边却没有半点回应。通话界面在十秒的时候被切断了。仿佛凶手就只是为了宣告何庄生的死讯。

    陈队咬着牙:“我把人调回来,在楼里挨家挨户地搜!凶手肯定就藏在这里!”

    姜婪没有应答他的话,他只是走到楼梯口,抬头往上看。

    昏黄的感应灯在头顶亮着,他微微眯起眼睛,却看不到头顶的尽头。

    这栋楼给他的感觉很不好,从进来开始,就仿佛走进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巢穴里。只是他却始终没找到居于巢穴中的主人。

    *

    陈队将人调回来,分散的警力很快就集合在一起。那两个保护何庄生的刑警也回来了,是两个身高体壮的年轻警察。他们是被队友扶回来的。

    “怎么回事?”

    队友脸上并没有着急担心,说明他们并没有受伤。但看他们的样子也知道状况不对。

    其中一个揉着太阳穴道:“我们一直盯着何庄生,直到老张和王青来叫我们。”

    在他们的记忆里,他们一直在屋外监视保护何庄生,直到焦急的老张和王青找来,他们就像做梦被强行叫醒一样,整个人都眩晕起来。

    陈队咬着牙:“八点半的时候,何庄生就独自回来了。我给你们打了至少五通电话。”

    两个年轻刑警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目中都露出惶然。

    可在他们的记忆里,他们一直盯着何庄生。其中一个赶紧拿出手机来,才发现手机上果然有陈队的未接来电。

    他放下手机,喃喃道:“这也太邪门了。我们真的一直盯着何庄生,也没有听到手机震动。”

    姜婪抿了抿唇,道:“可能只是给你们制造了幻觉。”

    陈队深吸一口气,肃容道:“先找人要紧,其他事情之后再说。”说着就将搜寻任务迅速布置了下去。

    这栋楼一共就七层,一层有五户人家,五个刑警队员再加上王青和姜婪两个,已经绰绰有余。

    任务安排好,大家立刻投入了行动。

    姜婪想去楼顶看看。就自告奋勇和王青去了七楼找人。

    一行人从狭窄的楼梯往上,姜婪走到四楼时脚步顿了顿,轻声说:“我闻道了血腥味。”

    他敛起眸子,仔细嗅了嗅,又侧脸问包里的狻猊:“你闻到了吗?”

    狻猊喵了一声。

    他也闻到了。

    姜婪眉头重重拧起来,又重新往上走,思考着这到底是个什么妖怪。

    他能感觉到不对劲,但目前对方的所作所为,都超出了他对妖族的认知。他抬头往上看,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顶部,一圈圈楼梯扶手旋转着往上,仿佛没有尽头。

    王青被他的模样吓得说话都结巴了:“哥,你也搞不定吗?”

    姜婪摇摇头,说:“先上楼看看吧,它跟我见过的那些都不一样。”

    如果他猜的没错,可能他们与对方并不在一个空间里。所以他从看到这栋大楼开始,就感到了强烈的违和感。

    可开辟一方空间,这是许多上古大妖都做不到的事情。如今在这里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它又能跟何家兄弟有什么仇?

    思考间,两人已经到了七楼。

    七楼收拾的很干净,墙壁雪白,地面没有垃圾灰尘,沿着走廊还放着几盆绿萝,只不过看痕迹,似乎只有一户人家住着。

    王青抬手敲响了701的房门。

    来开门的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对方花白的头发妥帖地梳成了背头,穿着长袖衬衫和西裤,如果不是对方脸上堆积的深刻皱纹,只看身形气质,对方看起来应该只有五十多岁。老人推了推老花镜:“你们找谁?”

    王青出示了警官证,问他有没有看到过何庄生。

    “何老五啊?”老人打开防盗门,道:“他不是在老二家办丧事吗?他一般不往我这里来的。”

    说着又指了指这楼其他住户:“这层就住了我一个,没其他人啦。”

    “您也是何家村搬来的?”王青又问。

    “是啊,搬来有十年了。”

    两人还在说话,姜婪的目光却越过老人,看向了屋里,屋里拉着窗帘,光线有些昏暗,但姜婪视力好,还是看见了收拾整齐的客厅,和茶几之上放着的纸人。

    那些纸人就是楼下家家户户都挂着的扫晴娘。

    花花绿绿的,有的已经剪好了放在一边,有的却只是半成品。

    姜婪目光从室内移到了老人身上,问了个毫无关联的问题:“楼下挂着的那些纸人也是您剪的吗?”

    老人目光转向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客厅,摇了摇头:“不是我剪的,应该是何老四剪的,他也会。你们年轻人可能不懂,这叫扫晴娘,据说可以驱邪避灾,以前村里家家户户都会挂,后来搬到小区里就不怎么挂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又兴起来了。我以前倒是会剪这些拿去卖,不过现在年纪大啦,就干不动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有些僵硬地抬手锤了锤腰部。

    衬衫袖子随着他的动作往上,露出一小节手背以上的皮肤,姜婪注意到他手背以上的皮肤,布满大块暗紫红色的斑块。

    又或者说,是尸斑。

    姜婪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又随意问道:“您知道何家八兄弟为什么关系不好吗?我们跟挺多住户打听了,但他们好像都不愿意说。”

    老人的背重新挺起来,仍然是温和地笑了笑,笑容中却隐约带了几分别的意味:“他们是不敢说。”

    王青立刻追问:“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敢说?是搬来小区前,村子里发生过什么事?”

    老人还是摇头:“他们不肯说,我这个外姓人也不好说,你们要是想知道,就去查查二十年前那场洪水吧。”

    说完便转身回屋,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姜婪注意到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但很快就仿佛有人扶了他一把,他又重新站稳了。

    门也随之彻底关闭。

    王青嘀嘀咕咕:“你有没有觉得这栋楼的住户都怪怪的?”

    他们彼此之间很冷漠,死去的何老二和何老四是爷爷辈了,在村里的辈分应该也是比较高的,但操办丧事时,少见年轻人去祭拜,反而是何老五这些老一辈在主持大局。而且丧礼时除了家属,其他人并不见悲伤,就像何老五,堂兄弟死了,他还能跟人喝酒喝得醉醺醺。

    姜婪道:“你去跟陈队说一声,何老五多半已经没了,叫他们最好查一查二十年前那场洪水里何家村发生过什么。我再留下找找线索。”

    王青疑惑道:“这里还有什么线索?”

    姜婪神秘地笑了笑,附在他耳边轻声道:“那个老人家,不是活人。”

    “……”

    王青头皮发麻,鸡皮疙瘩一瞬间爬满了后背。

    他抖着声音:“哥,你别吓我。”

    姜婪抿唇笑,脸颊边现出两个酒窝:“好,不吓你了,你快去跟陈队说。”

    王青见他恢复了正经,心想果然是吓唬他的。但还是一溜烟地跑了下去。

    倒是姜婪,他转身凝视着701的防盗门,大概知道链接另一个空间的通道在哪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饿肚子婪:让我来康康这回是什么妖怪?

    扫晴娘:敲里妈!滚啊!离老娘远点!!!

    第33章

    王青离开后, 姜婪在楼道里转了一圈,再次敲开了701的门。

    开门的还是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的脊背挺直如标枪,眼睛沧桑却并不污浊, 嗓音沉稳, 透着时间沉淀的浑厚:“小伙子,你还有事吗?”

    姜婪长久地凝视他, 指了指他不慎露出来的皮肤, 直言道:“你死了多久了?或者说, 你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老人顺着他的手指垂头, 在看到自己皮肤上暗紫红色的尸斑时, 有一瞬间的愕然, 但很快又闪过明悟。

    他将袖子拉下来,妥善地遮好尸斑, 才转动着眼珠回忆一般道:“应该有一个月了吧?”

    他的眼神有些空茫, 半晌才重新聚焦起来:“那天我心脏病忽然犯了, 这是老毛病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吃药, 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 就变成了这样。”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他心脏病犯了,却没来及走回房间拿药就倒在了地上。也不知道在地上睡了多久, 等再醒来,他却发现自己变得不同了, 但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他依旧日复一日地住在七楼,等着看那些恶人的报应。

    而这报应, 果然一个接一个的来了。

    老人眼珠颤了颤,嘴角却勾起一个笑。

    姜婪注视着他的表情:“你不该留在这里。人死魂散,你有该去的地方。”

    老人对此并无不满,只说:“时候到了,我就会离开。”

    姜婪摇头:“你也不该利用那东西帮你杀人,何老二和何老四是它帮你杀的吧?何老五应该也没了,等它杀起了性,你未必能控制住。”

    老人眼珠轻颤,随之便垂了下去,叫人看不清楚眼底的神色。他摇了摇头反驳:“我不知道你是哪来的高人,但这里没有其他人,人是我杀的,他们也该死。”

    这位老人和姜婪对话时,表情一直是平和的,从他言谈举止可以看出,这是位涵养很好的人。即使他明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却还是按照活人标准活在阳世。

    但当说到“他们该死”时,他的牙关咬得很紧,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里蹦出来,带着浓烈的怨气和不甘。

    姜婪第一次见他时,若不是他无意露出的尸斑,几乎察觉不到他身上的死气,他看起来就和一个活人没有什么两样。可现在他浑身上下笼罩着死气,浓烈的腐臭味也随之散发出来。

    这位一直温和有礼的老人,渐渐有了地狱恶鬼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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