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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人有点胖,总是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西装,像个装在套子里的人。

    他很小很小的时候,许先生是常常来看他的,给他买小糖人,还送他玩具,带他出去看花灯,那是小黎邃最开心的一段时光,每当夕阳西下的时候,他就坐在门槛上,等着许先生过来接他。

    在他看来,许先生虽然不如别人的爸爸年轻好看,但他比别人的爸爸随和啊,既不逼他写作业,也不打骂他,还带他坐小汽车。当某一次许先生来接他的时候,小黎邃小声问他:“你是我爸爸吗?”

    “我是你爸爸。”

    “那我能叫你爸爸吗?”

    许先生笑了笑,说了句“能啊”。

    小黎邃从他身上溜下来,快步跑到前面,欢呼道:“我有爸爸啦!”

    当天回到家,小黎邃迫不及待地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妈,没想到妈妈听到了,却大发雷霆,把他的小糖人和小玩具全部丢进了荷花池里,连他最喜欢的孙悟空也没放过。

    “再让我听到一次,我就把你也丢进去,听到了吗?!”

    小黎邃忍着没哭,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从那天起,他便很少再见到许先生,连过年的时候也没有过来。后来他又长大了一些,开始懂事了,听做饭的老婆婆断断续续地提起,终于逐渐拼凑出整件事的原委。

    他妈妈是外省一个镇上的大美人,他爸爸许先生则是一位高官,某次许先生随同领导视察的时候经过小镇,看上了他妈妈。许先生那时已有家室,但耐不住寂寞,想寻求点刺激,再三暗示无果之下,干脆强取豪夺,将他妈妈给带走了,关在这栋院子里,这一关就关了十年。

    他妈妈虽不是大城市的人,但外貌出众,向来自视甚高,哪里肯受这种辱,只可惜家里无权无势,只能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一开始还闹过自杀,但屡屡被人救下来,换来变本加厉的折辱,后来她渐渐也疲了,索性也不再吭声,成天坐在屋子里闭门不出。

    没过两年,黎邃便出生了。他模样生得好,一双眼睛像极了他的母亲,明明是张招人怜爱的脸,却不知为何屡屡不受下人们待见。在这高高的院墙里,除了许先生偶尔施舍一点温暖,连他自己的亲生母亲也觉得他是耻辱的见证,不愿与他亲近。

    小黎邃在这种复杂的环境中一直长到七岁,有一天,外面的铁门突然被人砸开了,一大波穿着制服的男人冲了进来,对着院内的房门又踢又踹。当时小黎邃正和妈妈在后院里,紧张中,就听外面有人吵嚷说,许大官落马了,要清算资产没收赃款云云。

    一时间院子里什么人都有,大家都争着抢着搬东西,小黎邃从没见过这么多野蛮的陌生人,一时吓着了,连被妈妈什么时候趁乱拽着逃出来都不记得,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跑进了郊外的森林公园里。

    天快黑了,小黎邃跑了半天,早就身疲力竭,一个不留神,被地上的树根绊倒,摔了个大马趴。手上陡然一空,他妈妈顿住脚步,低头看了他一眼。

    正是华灯初上时,清冷的月光从树叶的缝隙落下来,映在两人的眼里,黎邃趴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他从对方一闪而过的狠戾里解读出了妈妈的意图,她不想要他了。

    下一秒,森林里响起成年人的疾步奔跑声,黎邃望着眼前独自逃离的人,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几乎是本能地从地上爬起追过去,一边哭一边跑。

    可他那么小,哪里跑得过大人,没几下就追不上了,又摔在地上。

    小黎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着背影声嘶力竭:“……妈妈!”他已经没有亲人,就剩下一个妈妈,哪怕妈妈待他并不好,那也是妈妈啊。

    回音在小树林里响荡,远处的女人听见这个称呼,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小黎邃又害怕又无助,浑身止不住地发抖,低头抹眼泪的空挡,脑袋冷不防被人敲了一记,他怔愣了一下,抬起头,看见妈妈气急败坏地站在他面前,牙齿咬得直响。

    头又被狠狠揍了下,“你叫什么,我告诉过你,要叫什么?”

    小黎邃呆愣片刻,结巴道:“黎、黎阿姨……”

    “喂,那边干什么的,拐卖小孩儿啊?!”小树林一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名巡警,大概是被哭声吸引,突然用手电扫过来。

    两个人都是一惊,以为是有人要抓他们回去,他们是趁乱逃出来的,不敢多做停留,忙急急地离开了。

    两个人走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带,没有钱,没有电话,连身份证也没有。被囚禁了太多年,黎妈妈与外界早已脱节,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形式,能不能找警方求助。

    当初大门被破开,她第一反应就是逃,可真的不管不顾地逃出来了,她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到这时她才恍然,这九年来囚禁她的,不仅是这堵高墙,还有一堵心墙。

    为了安全起见,她决定不找警方,直接带着小黎邃回老家。

    没有钱,她只好一路乞讨,因为怕被许家人发现,她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只在附近的村镇上寻讨些路费饭食。这里都是些乡间野夫,观念落后又保守,有男人见她貌美,生出歹念,要抓她去卖钱,幸好被几位路过的淳朴村民相救,才得以安全。

    黎妈妈受了惊吓,连夜带着小黎邃逃走,也不敢再去别人家里讨要东西。他们就这么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走停停,在途经省线边缘的一个村落时,身上的零钱和食物终于耗光了,黎妈妈也生了重病,一直咳嗽,再也走不下去。

    小黎邃急坏了,四处求人帮忙,村里的赤脚大夫倒是个好人,见他们娘俩可怜,给他妈妈简单地检查了一下,这一瞧不得了。

    “你这不是感冒,倒像是肺病,我建议你去大城市里拍个片。”大夫道。

    黎妈妈听完只是摇头,小黎邃稚声道:“可是我们没有钱。”

    赤脚大夫也为难,只好给他们指了条路,“村口那边有人卖血,价开得挺高,我看要不你们去问问。”

    黎妈妈犹豫了一下,带小黎邃去了。来卖血的人还不少,都是附近的村民,这里一看就是个黑血站,连最基本的卫生条件都没有,一个针头用几个人。

    虽与世隔绝这么多年,但最基本的疾病防治知识黎妈妈还是有的,她有点担心艾滋病之类的传染病,在村子里问了几个人,都说这里没这个病,才放心去抽血。

    按理说生病人的血是不能用的,但此刻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再这样下去,他们恐怕还没等回到老家,就会病死在这个村子里。

    600毫升的血拿到了四百块钱,这侃侃只够路费,黎妈妈目光落到小黎邃身上,小黎邃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主动伸出了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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