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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今天开始,他会学着习惯。

    好不容易等到了一辆空车,邵荣赶忙跑过去上了车子,司机看见他全身**的,忍不住笑着问:“小伙子没打伞啊?也不在超市躲躲,淋成这样很容易感冒的。”说着还体贴地调了一下车内的暖气。

    坐到温暖的车里,邵荣舒服地缩缩脖子,回头笑着说:“谢谢。”

    司机见这孩子礼貌懂事,对他也颇有好感,笑眯眯地问:“你去哪啊?我要开车了。”

    “去锦绣……”邵荣突然停顿了一下,改口说,“去西郊吧。”

    司机没再多问,发动车子冲入了雨中。

    邵荣还记得小时候跟妈妈一起住过的那套小别墅,坐落在本市西郊的山腰上,那里离市区比较远,环境很安静。邵荣总不能一直住在徐锦年家麻烦别人,那个别墅是他目前最好的去处,况且,他也想去小时候住的地方看看。

    邵荣坐在车里一直低着头不说话,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司机便好心地放了张cd来听。

    一阵前奏过后,车内缓缓响起女歌手低低的吟唱——

    还记得吗,窗外那被月光染亮的海洋,

    你还记得吗,是爱让彼此把夜点亮,

    为何后来我们,用沉默取代依赖,

    曾经朗朗星空,渐渐阴霾。

    心碎离开,转身回到最初荒凉里等待,

    为了寂寞,是否找个人填心中空白,

    我们变成了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今后各自曲折,各自悲哀。

    压抑的旋律和悲伤的歌词,让邵荣的心底猛然一颤。

    这首歌他以前没有听过,此刻听在耳里,却像是专门唱给他的一样。

    我们变成了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今后各自曲折各自悲哀……

    他跟邵长庚相依为命十二年,如今真的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彼此再无关联。

    邵荣忍耐着心中的酸涩,扭过头去看向窗外。

    窗外阴雨绵绵,被雨水淋湿的车窗让眼前的世界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渀佛是一场遥远的梦境。

    一辆银色的私家车突然跟邵荣乘坐的出租车擦肩而过,只一瞬间,邵荣就认出了那辆车子。

    ——是邵长庚的车。

    那辆银色的捷豹,曾经无数次接他回家、送他上学,那个副驾驶座的位置,曾经是他的专属座位,他甚至连那辆车的车牌号都能够清清楚楚的背下来。

    然而此刻,却是如此陌生的擦肩而过。

    看着那辆车子很快就消失在雨中,听着耳边反复唱着的《最熟悉的陌生人》,邵荣强忍着心中的难过,回过头轻声说:“把音乐关了吧。”

    司机疑惑地看他一眼,伸手按掉音乐。

    之后,车内便是令人窒息的长久的沉默。

    ***

    到了别墅附近,邵荣从车里下来,回头给司机舀了钱,一路小跑到别墅门前,找出钥匙打开门。

    开门之后却不由得僵在原地——

    这栋小别墅早已不复记忆中温馨的模样,原本洁白柔软的地毯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随着他开门的动作,有老鼠迅速从面前窜过去,墙角甚至还有大片大片的蜘蛛网。

    十二年没人住的地方,又在偏远的郊区树林里,这里显然已经成了各种动物的栖息地,耳边不时传来老鼠啃咬东西的声音。

    多年没人打扫的缘故,这个屋里没有丝毫的人气,反而冷冷冰冰,如同恐怖片的拍摄现场。

    邵荣轻轻皱了皱眉,走进屋内,把保险箱放在桌上,打开窗户让空气流通,接着又去洗手间舀来早已分不清颜色的地拖,开始打扫房间。

    把老鼠咬破的地毯整个卷起来扔掉,客厅的地面仔仔细细拖了一遍,这才觉得顺眼了些,找来一块抹布把家具上的灰尘也擦了擦。

    做完这一切,邵荣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身上也出了一层的汗水,原本就淋湿的衬衣再浸了一层汗,黏在身上格外难受。

    邵荣忍耐着走进浴室,想把衣服脱下来洗,突然想到自己没带换洗的衣物,只好作罢。

    转身把沙发、被套、床单全部拆下来塞进洗衣机,遗憾的是洗衣机根本不能用——也是,十二年了,能用才奇怪。

    邵荣无奈地笑了笑,把床单被套舀出来手洗,热水器坏了,只好用冷水,可洗手间的洗衣粉早就过期了,洗了半天连泡沫都搓不出来……

    看着冰冷的水池里脏兮兮的床单,邵荣突然觉得自己愚蠢极了,或许是刚才签了文件之后思维混乱的缘故,十二年没人住过的地方,他居然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跑过来,什么东西都没买。

    其实这个屋子除了只剩一个空壳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记忆里跟妈妈一起住在这里,肆无忌惮躺在地毯上打滚的快乐日子,已经过去了十二年。

    十二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

    以前荒凉的郊区可以变成新兴的旅游胜地,以前最温暖快乐的地方也可以变成最冰冷的坟墓。

    窗外还在下着雨,邵荣抬头看着墙角破碎的蜘蛛网,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

    如果当年妈妈临终之前把自己托付给舅舅,哪怕舅舅总是冷冷冰冰不爱说话,自己跟着他或许不会很快活,可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

    至少不会失去那么多,那么重要的东西。

    邵荣怔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用清水洗了一遍床单和被套,找来衣架晾在阳台上,在屋里到处转了转,走到二楼,又一次走进了安菲的房间。

    对他来说,这个房间是童年里最可怕的噩梦。

    六岁那年,他在这个房间里亲眼目睹妈妈平静死去的画面,他抱着她的尸体坐了整整一夜。

    那种冰凉、恐惧的感觉,随着他踏入这个房间的那一刻起,又一次在心底蔓延开来。

    像是陷入泥泞的沼泽,像是被藤蔓包裹住心脏,邵荣甚至无法去呼吸。

    渀佛直到现在依然能看见妈妈安静地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模样。

    一瞬间出现的幻觉让邵荣突然苍白了脸,他立即往后退了一步,迅速关上了门。

    安静的房间,白色的床单,这一切都让他感觉到死亡的气息。

    几乎是逃一样冲下楼去,心跳快得失去控制,这间寂静冷清的屋子,似乎被妈妈死亡的气息整个笼罩住了。

    空气里潮湿的霉味,让邵荣的脊背阵阵发凉。

    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时,指尖还在控制不住的轻轻发抖。

    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目光却瞄到角落的位置,那里放着一只娃娃熊,熊的耳朵被老鼠咬了一个洞,露出里面洁白的棉花。

    他还记得这只熊,是小时候爸爸送他的礼物。

    好像是四岁的时候,有一次过年,他跟妈妈待在家里看春晚,电视里有很多小孩子给父母拜年,他突然想打电话跟远在英国的爸爸拜年,于是嚷嚷着让妈妈拨通了爸爸的电话,傻乎乎的给爸爸拜了年。

    第二天爸爸就来看他了,带了很多的礼物,这只熊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他个子很小,这只熊比他还要高,在怀里压着他的脸,抱都抱不动,他只能把脸从大熊的肩膀处探出来,开心地说:“谢谢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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