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浅浅地笑了笑,终于疲惫地合上了双眼。窗外传来百官恭贺新君的山呼海啸,仿佛将阴沉的天色也隐隐排开了些缝隙,有淡淡的阳光洒下来,透过窗棂落在地上,除了梁九功低低的啜泣声,便只剩下了一室寂静。

    康熙六十一年冬,圣祖仁皇帝大行。太子胤禛即位,改年号雍正,是为清世宗。

    番外一·完

    第172章 番外二(虐慎入)

    四哥,你再赖在我这儿,我这恒王府都快变成南书房了……”

    三月的天气已暖了起来,屋里头却仍烧着地龙,门窗也闭得紧紧的。胤祺安安稳稳地靠在榻上,看向固执地非要在他这儿批折子的四哥,就着贪狼的手抿了一口早已品不出苦味来的汤药,终于还是忍不住无奈地轻笑了一句。

    他已病了整整一冬了,去年深秋病倒的时候就觉着这一回怕是有些悬,给药就喝让歇着就睡,又有影七父子日日守着,居然也这么勉勉强强地熬过了这一个冬天——只是身体的衰败终究来得无力违抗,他甚至已经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垮下来。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一咳起来就止不住的咯血。虽然谁都不肯跟他说清楚,可看着这几个兄弟恨不得就住在他府上的架势,只怕也就是这几日间的事儿了。

    “你若是觉得精神尚好,四哥就陪你下盘棋,不批这些个尽是废话的折子了。”

    雍正温声应了一句,放下折子侧身坐在榻边,轻轻握住了这个弟弟冰凉的手。胤祺目光微亮,轻笑着缓声道:“好——先说不下围棋,那个看着眼晕……”

    “听你的,咱下象棋。”

    见他难得有兴致,雍正眼里也带了些柔和的笑意。也不叫贪狼帮忙,亲自过去将棋盘取了过来,将棋子细细地码好了:“你说怎么走,四哥帮你落子。”

    “不妨事,下棋的力气我还是有的。”

    胤祺笑了笑,把炮推到正中央,又颇遗憾地轻叹了一声:“不能亲自敲出个响儿来,果然下得不过瘾……”

    “才当头炮急着敲什么,等你将了四哥的军,那敲的响儿听着才痛快呢。”

    雍正含笑应了一声,居然没按着常理走马护卒,也跟着把炮架在了正当间儿。胤祺挑了挑眉,忍不住轻笑起来,摇了摇头无奈道:“我这谁都压不过的开局,也就四哥还给我面子……”

    “你四哥就是个臭棋篓子,再怎么机关算尽,遇上你还不是只有丢盔卸甲的份儿。”

    雍正轻笑了一句,耐心地等着他拿炮打下自个儿的卒子。胤祺握了握那象牙雕就的温润棋子,攒了一阵力气,想要把它挪过那楚河汉界,却才走到一半儿就觉着力不从心。手上的力道一懈,眼见着那棋子就要掉在棋盘上,一旁的贪狼却忽然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将那一枚棋子稳稳当当地落了下去。

    “你看——这么轻拿轻放怎么能过瘾,要敲出响儿来,出声才行……”

    胤祺不满地摇摇头,才缓声抱怨了一句,就又止不住地咳了起来。雍正的目光紧了紧,抬手想去扶他,伸出的手却又僵在了半道儿。只是看着贪狼耐心地替他顺着气,看着那掩着口的帕子溅上的星点刺目殷红,只觉着心口竟像是被一刀刀的捅进去搅碎了,痛楚顺着血脉席卷过四肢百骸,叫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主子,别忍着,都咳出来……”

    贪狼缓声劝了一句,一手轻轻替他拍着背。胤祺的面上忽然泛起些虚弱的潮红,侧过头接连咯出了几大口血,才终于渐渐止住了咳嗽,阖了双目断断续续地喘息着,却仍尽力试图将话说得清晰:“四——四哥……”

    “四哥在这儿,五弟,你想要什么?”

    雍正哽声应了一句,快步走到他身旁,半蹲在榻边含泪握住了他的手。胤祺费力地挑了挑唇角,轻喘了一阵才又轻声笑道:“这么多年,都说是不能喝不能喝,我连半滴酒都没沾过……今儿晚上,咱们兄弟们好好儿醉一场吧……”

    雍正的呼吸骤然滞住了,猛地抬头看向贪狼,眼中竟隐隐泛上了些血色。贪狼死死地攥着拳,面色却仍平静得仿佛石刻,小心翼翼地喂他抿了些温水,才终于朝着榻边双目赤红的皇上微微点了点头。

    几乎在他点下头的那一刻,这位素来沉稳刚毅的雍正帝面色就瞬间苍白了下来。强忍了半晌,才终于将眼中的泪意逼了回去,迫着自个儿露出了个柔和的笑意,声音却已止不住的喑哑发颤:“好,今儿晚上就叫兄弟们都回来,咱好好地大醉一场……”

    自打今年过了年,兄弟们就一个都没走,都留在京里头守着,根本用不着特意叫回来。雍正心里头清楚五弟是想叫守了五年皇陵的八阿哥回来,咬着牙忍泪快步出了屋子,叫传了隆科多快马去景陵令八阿哥还京,又吩咐了梁九功去带人准备晚上的宴席。梁九功只听他说了一句脸色就变了,却还不待开口,便听见万岁爷的沉斥声:“不要多问了,快去做事——晚间伺候的人都挑些机灵的,不可出半点差错!”

    “喳……”

    梁九功低声应了,只觉着心中像是蓦地空了一块儿似的,失魂落魄地出了恒亲王府,迎面正撞上要来禀事的张廷玉,却也只是本能地做了个揖,就要接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张廷玉心里头一阵不安,一把扯住了他急声道:“梁公公——王爷他怎么了?”

    “万岁爷……万岁爷叫今儿晚上设宴,叫备柔些的酒……”

    梁九功恍惚着被他拉住,怔怔地站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颤声应了一句,忽然就止不住地痛哭出声:“张大人……阿哥若是,若是不在了——可怎么办呐……”

    张廷玉心中蓦地一颤,只觉着眼前竟是隐隐泛了些黑,勉强定了定心神站稳,半晌才终于缓过来心口的那一阵激痛:“梁公公,您一定多照看些……王爷这些日子几乎是在药里泡过来的,就算是——就算是真到了这个关口,也要叫王爷高高兴兴的……”

    “对,对,得好好的,得高高兴兴的才行……得高高兴兴的……”

    梁九功像是才醒过神来,不迭地点着头,嘴里含混地嘟囔着,踉跄地往宫里头赶过去。张廷玉往里头快走了一段,步子却又渐渐缓了下来,抬起袖子用力地抹了抹眼睛,收起了折子,往府外一步步地挪了出去。

    假如恒亲王不在了……又该怎么样呢?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着这五年来那个人仿佛一直在为这一天做着准备,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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