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犹豫了几下后,才开了口,“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说我跟雁儿好上了吗?本来商量好了是今年结婚的,可是雁儿她爸说要娶雁儿就必须出一百块钱彩礼钱,家里拿不出这么多钱,而且我爸妈和哥嫂也不大愿意我娶雁儿。说我非要娶得话,就自己出彩礼钱。”

    “嘶!一百块钱的彩礼,江雁儿家干脆去抢好了”,石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娶个媳妇哪里要这么多钱,要是穷点的人家全家积蓄加起来估计都没一百块钱,一般人家娶个媳妇也就花了四五十块钱就算顶了天了。

    也就江潮那次娶安溪的时候,彩礼给地特别多,大家私底下都议论江大友家家底厚,其实大多数都是他自己另外贴补进去的。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江潮问道。

    狗蛋揉了揉头发,“我就是喜欢雁儿,除了雁儿我谁也不稀罕娶。”

    “狗蛋你要想清楚你真要娶江雁儿?村里谁不知道江雁儿她爸和她哥是个好吃懒做的,家里一穷二白,娶了她不但什么助力都没有,还要背上两个吸血虫,再做决定之前你真的想清楚利弊了吗?还是只是一时冲动”,江潮皱了皱眉。

    石头也很是赞同地附和,也难怪他家里人不同意,谁也不愿意娶媳妇还讨了个债回来。而且他家明显是狮子大张口,就是吃定了狗蛋这人死心眼。

    狗蛋脸涨得有些红,“可是雁儿是个好姑娘。”

    “她除了是个好姑娘之外还有什么?”

    狗蛋沉默了一会,他知道江潮说得话都对,“哥,我知道我平时不靠谱了点,你们都不信我,但娶雁儿这事我是真想了一年,一点也不打算含糊。雁儿有两个不靠谱的亲人这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更觉得她辛苦,她妈身体不靠谱,弟弟妹妹有小,全家全靠她一个人勉强撑着,我一个大男人养活自己一个人都觉得累,却从来没有跟我抱怨过半句。我就想这辈子我得给她撑起一片天,不能让她继续受磋磨下去。”

    他眼里闪着认真,江潮却是笑了。

    “算我没认错你这个兄弟。做男人的就该要硬气点,再难也得抗下去,江雁儿也没看错人。”

    狗蛋咧嘴笑了,“哥,我就说你肯定会同意我的。我就是记得你当初跟我说,为了心爱的女人,就算前面是火坑也要往里面淌,不然当初你也不会顶着那么大的压力娶安溪了。”

    “别贫了,还是想想你那一百块钱怎么办吧!”江潮笑着拍了下他的脑袋。

    他不说还好,一说,狗蛋挺直的脊背一下跨了下来。

    “一百块钱也不是小数目,哥几个先想办法凑着吧!”石头在关键时刻总不会软的。

    江潮道:“石头,这钱你就别出了,你自己都还没娶到媳妇,搭理他做什么。我那里还有点积蓄,这钱我先出着。”

    “哥,你媳妇能同意,毕竟一百块不是小数目”,狗蛋动了动唇,他知道他哥够意思,见兄弟有难肯定不会不帮。但现在他是有妻儿的人了,再做决定之前,肯定更多的把家庭考虑进去。

    “你以为我媳妇跟你一样掉钱眼里了,攥着那几块钱不放手。”

    三三两两的人走了,最后田埂边只站着他们三人,地平线的红日已经快要落下,天空一半红一半黑。

    有一个黑点渐渐由远及近,仔细一看原来是骑着自行车的江大友。

    有一段路特别窄,江大友只得下了自行车,推着往前走。他今天去镇上开会,接受上级领导的最新指示,领导说了,让每个村的村支书回去好好给群众做思想教育工作,进行批评和自我批评。

    村里人都知道,一般如果江大友去镇上开会回来,大队也要跟着开集体大会了。

    “江潮,怎么还没回家呢?没回家正好,你去村委会喊个喇叭,让大家晚上八点的时候到礼堂去开会,一个也别落下”,江大友隔着老远喊道。

    喇叭设在村口处的一个电线杆上,电线杆是木的,就在卫生所不远处。

    喇叭声音挺大,耳朵不背的人都能听到。从喇叭里传出江潮浑厚的声音。安溪恰好听地分明,她刚把哥哥也哄睡了,两个小家伙现在躺在卫生所地小床上,呼呼睡着大觉。

    一般只要江潮收工不算太晚的话,他都会过来接她,安溪早就习惯了等他过来。

    喇叭里江潮说是晚上八点开会,现在她估摸着离八点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样子。江潮要布置开会会场的话,肯定没有多余的时间过来的。

    因为是两个孩子,安溪两只手抱不过来,所以会选择前面捧一个,后面背一个。她正准备把孩子缠在背上,江小梅这时从卫生所外面凑了个头出来。

    “嫂子”,她喊道。

    “小梅,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生病了?”安溪笑道。

    “妈怕你忙不过来,让我来给你搭把手。”江小梅吐了吐舌头。

    “刚好要去礼堂,我抱茵陈,你帮我抱着决明吧!”安溪笑着说。

    “好嘞”,江小梅欢喜地应了下来。

    她最喜欢她二哥家的这两个小胖子了。软软的,香香的,时常流着哈喇子,她抱着也不哭,还会甜乎乎地叫她姑姑。

    江小梅熟络地抱过了小决明,小家伙动了动嘴巴,继续睡地香甜。小可爱的模样可招人喜欢了。

    踩这最后一点落日的影子,两人往礼堂方向走去,边走安溪问道:“小梅,我交待你的功课做完了没有。”

    江小梅欢喜地说道,“做完了。”

    “行,那明天我教你椭圆。”

    江小梅平时有空的时候会过来帮安溪照顾孩子,安溪会教她一点初高中的功课,看她自己学不学。江小梅刚小学毕业就辍学了,所以基础有些差,安溪只能慢慢给她教,好在这丫头是个好学的,悟性也还够,如果不是因为家里的不重视,才辍了学的话,估计会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反倒是江潮,成绩也不差,至少能考上高中,可是他爸逼着让他去读高中,他都不去。要是放在以后的话,江潮这种人也不是能安下心来搞学习的,一天到晚就想着搞其他事情去了。

    江大友拿他没办法,有时候总会听他在一边唉声叹气,要是当初读了高中,说不定能在城里找份事情做,他再找点关系,说不定还能被分到机关里面去工作,那多体面,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和他老子一样一辈子面朝黄土。

    安溪其实是想给江小梅铺路,看她能不能把握住高考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她还算争气,至少没跟她喊累。

    “嫂子,圆的面积公式是πr……”

    两人走了一路,江小梅给她背了一路的公式,安溪时而会点头,时而会摇头。

    她哥说如果嫂子肯教她的话,就让她一定要跟着嫂子好好学,千万不能敷衍,不然肯定要后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累的学这些东西,但她信她哥,她哥说过的话从来没有出过假。

    等江小梅背完了公式,两人也算到了目的地大队礼堂。

    第55章

    说是礼堂, 其实只是一个村委会那个露天的小院子, 前面搭了一个台子,台子下面放了不少长椅。安溪他们过来的时候, 下面稀稀拉拉地坐了不少人。

    她和江小梅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那位置比较靠边靠后。安溪拍着小茵陈,扫了院子一圈,发现江潮并不在。

    “嫂子, 你说我哥和我爸去哪儿了”,江小梅说道。

    “估计在屋里讨论事情呢?”安溪笑说。

    她话音落了没多久, 江潮就从其中一间屋子里出来了。安溪朝他扬了扬手。

    只见江潮眉眼上眼, 往角落里走了过去。从小梅手上接过小决明, 小决明刚刚已经醒了过来,现在看到爸爸满心欢喜地在他怀里乱动着, 肉乎乎的小手乱舞着。

    “爸爸,爸爸。”

    “决明今天有没有乖乖听话”, 说着江潮在哥哥脸上亲了两口。

    小决明被江潮脸上的胡茬扎地咯咯直笑, 笑地哈喇子使劲往下掉, 蹭了江潮一脸口水,还口齿不清地说着,“爸爸乖乖。”

    “不是爸爸乖乖, 是决明乖乖。”

    “爸爸乖乖。”

    怎么改都改不过来, 江潮笑着骂了一句, “小鬼头。”

    安溪笑着看父子两的互动, 调整了一下姿势, 挪了挪手,轻拍了两下怀里睡地正香的小茵陈。

    小茵陈要比哥哥睡地更深更久一点,要是两兄妹同时睡觉的话,肯定妹妹醒地更晚,也更安静一点。在两人都清醒的情况下,哥哥肯定就是到处乱爬乱抓,妹妹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乖乖坐在床上自己玩。

    “江潮,今天没什么事吧!”安溪问道。

    “能有什么事,还是上面让坐思想教育工作。对了安安,爸刚刚让你去写一下板报。”

    “好,我现在就过去。”安溪把小茵陈给了江小梅让她抱着。

    说是板报,其实也只是在一面小黑板上写上几个大字。安溪手上拿着白色的粉笔,在上面写上了几个大字,就匆匆跑了下去。

    将近八点的时候,下面坐满了人群,黑漆漆的月色下一盏电灯悬在上空,微弱的光亮勉强照亮了人群。

    在场的人大都交头接耳着,场面混乱且嘈杂,不少人拿着一把蒲扇扇着凉风,把开会当成了拉家常的地方。

    周围不时有蚊虫翁嗡嗡地响着,尽可以饱吸一口热血。啪啪拍蚊虫的声音和说话的声音交织在了一起。

    因为经历过无数夏天开会的经历,安溪来之前就带了两件薄衣服过来,盖在妹妹的身上,防止蚊虫的叮咬。头以上的部分就用手做着驱赶。

    看到这么多人,哥哥很兴奋,在人群里哇哇大叫着,生怕别人看不到他似的,江潮随他去了,只是箍着他的小肚子,怕他摔下去。

    安溪让披在他身上的衣服,早不知道被他蜷到哪儿去了。

    “妈妈,爷爷,爷爷。”小决明指着正儿八经端坐在台上的江大友挥了挥两只小爪子。

    江大友在一个方桌前面坐下,试着在话筒前面喊了一句话。话筒质量不太好,嘈杂的混音比他说话的声音都还要大。嗡嗡的声音缠在耳朵里,刺得耳膜声疼,待会还要好几个小时受着折磨。

    安溪从口袋里掏出几副小纸团出来,给了江潮,又在妹妹耳朵上面轻轻塞着,还对他做了一个嘘地声音。

    江潮笑看着她媳妇的这些小心眼,真的是傻地可爱的。虽然纸团效果不大,但他还是塞上了,要说三水村的人们分耐受能力是真不错。

    江大友按例喊了一声让大家都静静。

    大家非但没有安静下来,说话的声音反而更大了。江大友也不在意,反正这会也不是他想开的,可要是不开呢,他不好和上面领导交代,所以每次开会都是走走形式,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会听一两句,到后来发现每次说得都是一样的时候,连听都懒地听了。

    思想教育工作江大友已经熟到连稿子都不用拿了,闭着眼睛都能念出来。从喇叭里传出来嘈杂的声音在人群中渐渐扩散着。

    安溪身上已经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痒得她一直拿手抓着。

    “江潮,我好痒,蚊子都不咬你吗?”安溪又把一只蚊子拍死在腿上,感觉手上多了一包血,不知道吸了她多少血。

    她看着江潮一副淡定地样子,哪像她痒地全身都在发颤。

    “蚊子可能嫌我的血不香,痒地话我帮你挠挠”,江潮作势手要往她身上伸。

    安溪把那只手拍掉,呸了他一声,又想占她便宜,她自己又不是没有手,要他帮忙。

    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会早点开完,大家都洗洗睡了。

    江大友一个人在上面尴尬的讲话将近持续了一个小时。才总算把他思想教育工作的稿子念完。

    本以为可以散场的,没想到江大友又咳了几声,顶着一众人不耐的眼神,江大友仍旧淡定地念着,“乡亲们,这次我去镇上的公社开会,领导说国家现在非常注重教育事业的发展,半个月前下达了正式文件说要恢复高考。镇上的领导为了响应国家政策,下了硬性指标要求每一大队都要推一个人出来参加高考,为国家充实人才库,谁家要是有这个意向就来跟我报个名,我把你们的名字报上去,要是真能考上大学,那就算非出咱们这山沟沟的金蛋蛋了。”

    大家的反应并不热烈,这在江大友意料之中,这考试都是读书人干的,他们一群面朝黄土的大老粗哪有那个能力去考这么东西。

    不过指标定下来了,就是把他自己拉到场上去,也要走个过场。

    安溪原本昏昏欲睡的神经,却一下振奋起来。“江潮,刚刚爸说是不是恢复高考了。”

    “是。”江潮点头。

    他知道安溪等这一天等很久了,看她那两眼放光的样子,就知道她现在情绪有多高亢。

    “嫂子,高考是什么东西”,江小梅好奇地问道。她晓得这应该是一门考试,只是却不知道是什么考试。

    “高考不是什么东西,它是国家的一项政策,以前人想要考大学要推荐才能上。现在你只要通过这高考就可以考上大学。只要你大学毕业了,国家就会让你待在城里,给你分配舒服的工作,还给你发好多工资呢。”

    江小梅眼前一亮,“是不是就像在城里做工人那样特别体面,还能赚好多钱。”

    “比工人还体面呢!”安溪抿着唇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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