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住。

    愣神间,棠柚的手已经重重拍在桌子上,她看着文灵,胸膛剧烈起伏:“不记得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文灵没说话,错愕地看着棠柚。

    先前棠柚可从来没有在萧维景面前展现出凶悍的这一面来。

    她先前私下里还偷偷嘲笑过,棠柚竟然连萧维景的胃口都摸不准,竟然还妄图假扮娇弱来赢得萧维景欢心。

    萧维景最讨厌娇弱,最喜欢直爽。

    “去洗手间时候,文小姐就一直跟着我,问我,被抢走未婚夫的感觉如何;我没搭理你,你又问我变成旱鸭子的感觉如何,”棠柚直戳戳地问,“我为什么不敢下水,其中的原因,文小姐难道不知道么?”

    文灵脸色惨白。

    这么多年来,棠柚从来没有提过。

    游泳是棠柚的心理阴影,她似乎选择性遗忘掉这种事情,一提起来就发抖难受。

    文灵以为棠柚不会说。

    至少不会当着这么多人面说。

    “初三毕业的暑假,我们一起过了初赛,结束之后,你邀请我去海边玩,我去了,”棠柚的手指死死地按着桌子,咬牙,“那个浅水区里,你说自己腿抽筋,我试图带着你往上游,你是怎么做的?”

    棠柚虚虚比划了一下,恨的咬牙:“你一直把我往水里拽,按我的嘴——”

    文灵试图辩解:“……我当时已经没意识了,控制不住自己。”

    “控制不住还能精准地想要拽我的泳裙?”棠柚颤抖,问,“还能勒我的脖子?”

    将两人对话听的清清楚楚,萧维景如遭雷击,呆怔地坐在原处。

    “如果不是救援队及时赶来,恐怕我现在早就淹死了吧,”棠柚自嘲,“你很成功,我再也不会和你竞争保送的名额。”

    那种快要溺亡的窒息感,棠柚永远都忘不了。

    她再也没办法游泳了。

    哪怕游泳是她最爱的运动,哪怕从小到大的老师都夸她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棠柚说话时候,表情很冷淡,没有流露出一丝悲伤。

    但她的脚一直在抖。

    呼吸也不畅。

    这么多年来,一回忆起来就难受。

    萧则行瞥了助理一眼,助理立刻跑去拿了温热的牛奶,递到棠柚手中。

    棠柚捧着杯子。

    侍应生加了新的座位,她坐下。

    从一开始过来到现在,棠柚没有看萧维景一眼。

    萧维景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是这么一副局面。

    他认识文灵至今接近四年。

    文灵性格直爽,大大咧咧的,与那些矫揉造作的女孩完全不一样。

    萧维景注意到她手串之后,次日立刻找她,表明自己身份和报恩的想法。

    当时文灵正在打扫卫生,听到他说话,愣了愣,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笑:“不用报恩,那种情况下,谁会见死不救呢?”

    萧维景很欣赏文灵,欣赏她不图报酬的淡然,更欣赏她这种虽然贫穷却永远保持乐观、努力向上的态度。

    也正是有了这个衬托,他才觉着把文灵逼出市游泳队的棠柚太过骄横。

    可从没有人说过这段恩怨。

    文灵不敢看萧维景的眼睛,硬着头皮:“你不要仗着有权势就可以颠倒黑白是非。”

    “到底是谁在颠倒黑白?你应该心知肚明,”棠柚一字一顿地说,“你自己做了那么多坏事,还真以为别人在针对你?”

    棠柚转脸,直截了当地问萧维景:“高中退学的原因,她是怎么和你说的?”

    萧维景愣了愣:“校园暴力。”

    “这点倒是没错,”棠柚嘲讽一笑,“不过文灵是施暴的那一个。”

    “不过有一点没说错,逼她退出游泳队的事是我做的,”棠柚轻描淡写,“我凭什么容忍一个想害我的人?凭什么你让我以后不能下水、你还能好端端地继续游泳?”

    说到最后,她脸色极差,手指发抖,紧紧捏着牛奶杯,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

    萧则行站起来,拨开萧维景走出。

    站在棠柚身后,他俯身,手顺着她的脊背,安抚地拍,低声安慰:“柚柚,别怕。”

    萧维景还没有消化完刚刚棠柚说的话。

    他觉着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这个小未婚妻。

    棠柚松开杯子,站起来:“二叔,我想回家了。”

    “好,”萧则行直起身体,淡淡看他:“维景,这事你知道该怎么处理。”

    棠柚在前面走,萧则行站在她旁侧,和助理一起,下了楼。

    文灵面如死灰。

    萧维景整理出事情大致脉络,冷静片刻,问文灵:“棠柚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文灵慌了:“不,你听我解释——”

    “不用了,”萧维景面带疲倦,“文灵,你当初救了我,我很感激;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扶持你,也是为了还你当年救我的恩情。”

    文灵忍不住叫他,眼神中含着从未有过的祈求:“老萧。”

    萧维景站起来,整理了下衬衫。

    他十分失望地看着文灵:“明天我让助理往你账户上再打一笔钱,你救过我一条命,现在算是还清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

    棠柚的状态不太好。

    险些撞车的惊吓,再加上被迫回忆险些溺亡时的感觉,又淋了雨,她特别难受,缩在后面的车座上。

    手里抱着一个毛茸茸、兔子造型的暖手宝

    良久,棠柚才轻声开口:“二叔,真的很谢谢你。”

    萧则行没有再纠正她的称呼:“回去好好睡一觉,别想这么多。还饿不饿?”

    “不饿了,谢谢二叔。”

    抵达别墅,赵伯提前收到了消息,已经让厨房煮好了祛寒气的汤。

    棠柚喝了几口就放下勺子,默默地找到睡衣去洗澡。

    她惯来晚睡,今天却睡的格外早;受惊过度,几乎是一陷到绵软的被褥中就睡了过去。

    萧则行没有睡,他坐在沙发上冷静地抽烟。

    他在等萧维景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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