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自己能就此索性歇下。

    阴差阳错,又要多熬些时日。

    刀疤听得遍体生寒,看着云琅眼底释然向往,张了张嘴,半句话也说不出。

    “不提这个。”云琅摆摆手,把食盒推过去,“你去——”

    云琅蓦地停住话头,同刀疤对视一眼,神色微变,一齐朝窗外看去。

    暮雪皑皑,风灯昏沉,几道人影身法奇诡,一闪而过。

    “是刺客,少将军不要出来!”

    刀疤反应极快,一把推开窗户,纵身跃出:“结阵!后列翼护,前列御敌——”

    雪夜风寒,凛冽寒风瞬间迎面灌了个结实。

    云琅呛了两口,咳得几乎站不住,不想叫这些人替自己担心,勉强扶住窗沿:“上面三个,有机关弩!小心——”

    话音未落,云琅拧身让过,一排弩|箭已死死钉在了他刚站的地方。

    对方有备而来,远比上次刺杀凌厉凶悍。亲兵被他提醒,堪堪避过箭雨,依然有几个被擦出了血痕。

    刀疤急声道:“少将军快回去,避到屋角!”

    云琅弯着腰,咳了几声。

    他攒的内力都在刚才那一下耗尽了,眼下要躲,也已没了力气。

    箭雨泛着冷铁乌光,转眼已再度换了方位。云琅半跪在地上,不及抹去唇角血痕,忽然被扯住手臂,狠狠拽回了墙角。

    云琅跌得重,眼前黑了黑,刚缓过口气,就被身上的人砸没了大半。

    “……”云琅躺在地上,隐约觉得自己看见了走马灯。

    法场之上,他坚称怀了萧朔的孩子。第一次来琰王府,椅子都没坐热,就遇见了刺客那天。

    云小侯爷三分本能、七分成心,带着十来斤的熟铁镣铐给萧朔来了个结实的见面礼。

    万万想不到,这种事竟然也能还回来。

    云琅闭着眼睛,还在回想自己的短短二十余年,肩膀忽然被人用力攥住:“云琅!”

    云琅睁眼,气若游丝:“君子报仇,十来天不晚……”

    “闭嘴。”萧朔眼底仍一片凛冽,胸口起伏半晌,沉声,“你从哪招惹来这么多麻烦?”

    云琅躺在地上,咳嗽着侧过头,看了看萧小王爷招来整整两个半箱子的麻烦,觉得这话怎么都该自己先问。

    外面拼杀声愈烈,玄铁卫也已赶来,箭雨终于渐疏。

    冷风仍打着旋往里灌,萧朔看了一眼云琅,起身要去关窗,被云琅拽住:“再等等,还有第二拨。”

    萧朔蹙紧眉,低头看着他。

    “信我。”云琅被追杀多了,经验丰富,闭着眼睛顺裤腿往上摸了摸,“怎么全是湿的?”

    云琅想了想,忽然明白了,欲言又止,看着萧朔。

    虽然知道萧小王爷当年不敢杀兔子,但他也不曾想到这一层。

    被逼到绝处的几次,云琅甚至还想过,萧朔毕竟也算是将门虎子。

    实在不行,给萧朔留封遗书,托萧小王爷领兵收复朔州。

    ……

    云琅看着裤子湿了的将门虎子,神色复杂:“倒也不用这么害怕,这里是死角,箭射不到……”

    “……”萧朔敛眸,字字冰寒:“云琅。”

    云琅占了个便宜,挺高兴,撑着胳膊挪了挪,自己靠着墙坐起来。

    箭雨的死角就这么大点,云琅扯着萧朔浸了雪水的裤腿,把他往回拽了拽:“王爷在哪赏雪,站了这么久?”

    萧朔漠然一阵,解下披风,劈头扔在他脸上。

    云琅正好冷,也不客气,抱着披风扯了扯,把自己严严实实裹好:“看雪的成色,很像我这个院子屋后墙角。”

    “……”萧朔深吸口气,压了压腾起的无声杀机:“云琅。”

    “近来确实不警醒了。”云琅叹息,“被人听了墙角,竟然也没发现。”

    云琅作势按了按小腹:“什么时候来的?其实该进来坐坐,孩子们也该见见……”

    萧朔听不下去他满嘴胡扯,打断:“在你说‘少将军胸口好疼’的时候。”

    云琅:“……”

    萧朔低头看他:“我也不曾想到,云少将军这般铁骨铮铮。”

    云琅:“……”

    “王爷来的还真——”

    云琅咳了一声,把对萧朔大爷的问候咽回去:“真很是时候。是担心我拆墙角吗?放心,这处院子我打算从门拆起,毕竟窗户已经拆得差不多了…

    …”

    萧朔淡声:“云琅。”

    “活着呢。”云琅高高兴兴应了一声,“有时间能再送来把椅子吗?现在这把只剩两个腿了,不是很稳——”

    “你说再多的话。”

    萧朔道:“我也听得出,你气息乱得续不上了。”

    云琅微怔,靠着墙抬头。

    萧朔垂眸,看着云琅已近惨白的唇色,眼底戾意无声暗涌。

    他没办法……不去恨云琅。

    恨他只身远走,恨他单骑独行。

    恨他苦撑朔方军,恨他什么都往身上背,恨他眼底分明早无生志,还要操心不够,管这管那。

    恨他混不吝装成个没心没肺模样,一看不住,就要把命交出去。

    ……

    恨他已经走到这个地步,还一句不肯解释,一声不肯辩解。

    “云琅。”

    萧朔扳住云琅颓软肩背,运起内力,抵在他背上:“你当初劝我,让我不要翻案。”

    萧朔:“是为了燕云吗?”

    云琅气息散乱,趴在他臂间闷着头咳嗽,听见这一句,呼吸悄然滞了滞。

    “倘若执意追查,丢车保帅,镇远侯府会第一个被推出来。”

    萧朔替他疏通经脉,淡声道:“一个端王爵位,保得住你的命,保不住你的云麾将军。”

    “没了你,朔方军再无支撑。”

    萧朔:“朝中无人主战,意图让出燕云,与戎狄求和,年年岁贡。”

    “戎狄狼子野心,中原地产丰富财货富饶,长此以往,必图南下。”萧朔道,“迟早有一日,祸及破国。”

    云琅静了一阵,笑了笑,低下头。

    萧朔语气格外冰冷:“你以为,当年纵然和我说了这些……我也听不懂?”

    “在你眼里,我纵然知道了这些,也抵不过家恨血仇,是不是?”

    他不想同云琅吵,终归压不下胸口激烈恨意,一字一顿:“即使知道了,我也一定会不顾大局、不管国本,非要犯浑胡闹死查到底——”

    “倒也不是。”云琅扯扯嘴角,“我只是……说不出。”

    萧朔怔了怔。

    “我说不出。”云琅抬头,朝他笑笑,“萧朔,我爹害死了你的父亲。”

    “我说过。”萧朔沉声,“你——”

    “但凡我那时候再仔细些,不那般任性,只住在你府上,多回几次侯府。”云琅轻咳两声,“那些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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