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探进薄甲里摸了摸。

    萧朔拦不住他,神色无奈:“……云琅。”

    云琅神色冷沉,掌心碾着萧朔早透了衣物的淋漓冷汗,细细摸索过一遍,在萧朔腰侧停下。

    一枚袖镖,触手冰冷,深嵌在皮肉肋骨里。

    血被镖身封着,流得不多,浸出的已濡湿了一片。

    “我有官职,身负爵位。”

    萧朔道:“以追捕……匪类为由上来,有得分辨,他们奈何不了我。”

    萧朔被他触到伤处,激痛掀起一阵晕眩,阖了下眼轻声:“你先走——”

    云琅像是没听见,俯身将萧朔一臂搭在自己肩上,硬将他拖起来。

    萧朔低声:“云琅。”

    “这东西带着倒钩,不能拔。一旦中了,越是奔走动弹,便向里走得越深。”

    云琅一摸就知道,神色平静,话音已浮起薄薄一层煞气:“小王爷少说忍着钻心剜骨的疼跑了两层楼,这会儿莫非怕疼走不动了?”

    萧朔勉强站定,被云少将军的滔天怒意卷着,无奈道:“你松手,我自己走。”

    “再叫你自己走一层,疼也疼晕了。”

    云琅早没了带止痛草药的习惯,摸了一圈,越发焦灼恼火,咬了牙将人扶稳:“借我的力,蹦着走。”

    萧朔轻叹:“不成体……”

    “再说一个字。”云琅磨牙,“当场咬死你。”

    萧朔只得闭了嘴,尽力逼回清明心神,配合着云琅的力道迈步。

    两人被火|药震开的气浪卷了一遭,真遭重创的还是侍卫司,拖到此时,才开始有人声重新陆续汇聚。

    云琅听着背后侍卫司搬动重物的动静,算了算时间,卯足力气,将人拖上了第七阁。

    侍卫司的手段,云琅比谁都清楚。这枚袖镖好巧不巧,瞄着铠甲缝隙下手,又伤在背后,无疑是趁着萧朔交涉上阁时,派人暗里下黑手偷袭的。

    萧朔说得轻巧,真把萧小王爷撂在这儿,落在死伤惨重的侍卫司手里,不死也要扒层皮。

    袖镖的倒钩极锋利,又不止朝着一个方向,不能贸然取出来。可拖得久了,血也一样止不住。萧朔无疑也是明了这个,才不愿将此事叫他知道。

    云琅心中焦急,尽力把萧朔的力道卸在自己身上,在第七阁站稳,四下里扫了一圈。

    空空荡荡。

    “若是有密道,直通楼底,此刻怕已被炸毁了。”

    萧朔像是知他心情,慢慢道:“不论是建阁的先代襄王,还是后续修建填补的人,都该知道这阁里藏着多少火|药,不会将密道设成这般。”

    云琅被他缓声引着,从纷乱心神中勉强抽离,狠狠阖了下眼:“是。”

    “杜门是东南巽宫,五行属木。”

    云琅团团转了两圈,咬牙低声埋着头背:“与西北开门相对,是后天八卦。先天八卦合九,后天合十,应地数,巽四乾六五为中宫……”

    “小侯爷。”萧朔道,“你若这么背,我便没法陪你聊了。”

    他此时连话带语气,都同少年时一般无二。云琅张了张嘴,不知该气该笑地瞪他:“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没到什么时候。”

    萧朔缓声道:“侍卫司人手被炸去大半,要些时候才能再追上来。最坏不过你先走,我牵制他们,受些折腾,等此处的消息到了文德殿,便有办法。”

    “我的确不要紧,只是遭人暗算,一时疼得没力气。”

    萧朔看着云琅,摸了摸他的发顶:“你心里该清楚,是你自己乱了心神。”

    云琅肩背一绷,静了半晌,侧过头闷声:“是就是……你先坐着。”

    萧朔将手自他肩上挪开,撑了身,倚着墙靠稳:“我没事,静心。”

    云琅用力阖了下眼,将心神强自归位:“此处的确怪得很……

    不是寻常后天八卦位。”

    萧朔静了片刻:“这句我也听不懂。”

    “听不懂便不懂,叫个好就行了。”

    云琅嫌他烦,摆了下手,按着方位绕了一圈:“杜门属木,居坤宫入墓,居离宫泄气,居坎宫受生。可你看,这坎宫位的机关形状,分明就是暴雨梨花针。”

    萧朔拭了额间冷汗,抬眸跟着看过去。

    “就不触发给你看了,近来叫梁太医扎多了,怵这东西。”

    云琅皱着眉:“我倒是能看出不少机关,可每个都是凶位,不像给咱们留了活路……”

    “你方才说,后天八卦。”萧朔道,“有明天八卦么?”

    “……”

    云琅站直了,看着饱读诗书的萧小王爷:“有先天八卦。”

    萧朔:“……”

    “我按先天八卦位也排了,二兑五巽,一样没用。”云琅道,“可能的话,我也想按昨天八卦排一排……”

    萧朔被他怼得咬牙,半晌沉声:“你自己排,休想我再给你叫好。”

    云琅没忍住,终归乐了一声,心神隐约落定。

    论生死绝境,他经历的远比萧朔多。论这一份心境,竟还不如萧小王爷一半。

    “我方才在想,杜门主隐匿,并不一定是生路。”

    云琅避开各处机关,走了一圈,抬手摸了摸桌上兽首:“这头狴犴蹲在这里,又总叫我分神。”

    “狴犴是龙子,平生好讼,主秉公明断。”萧朔总不至于不知道这个,“大理寺处处都有。”

    “也主刑狱,雕在牢狱门口。”

    云琅道:“它还蹲在辰巳位上。”

    萧朔看他一眼,走过来:“要我做什么?”

    “搭把手。”云琅伸手扶了他,让萧朔也在桌边站稳,“帮我把它掰下来。”

    萧朔神色有些复杂,抬头看了一眼云少将军。

    “快点儿,一会儿追上来了。”

    云琅听着下头侍卫司的声音,深吸口气攒足力气,掰上兽首:“使力,一二三——”

    萧朔见他不似胡闹,也伸手扶上去,一并使力。

    若是平日,两人任谁单手也能挪动这些机关。此时云琅气力已竭,萧朔不牵动伤处,力道反比他足些,一寸寸挪开了那一尊锈迹斑斑的铜兽。

    眼前未见变化,脚下先轰隆一声,震得晃了晃。

    竟像是开了什么通路,下面的人声静了一瞬,忽然嘈杂,竟隐约清晰了不少。

    云琅原本已有七八分笃定,此时脸色不由微变,回头望了一眼。

    “先开下阁密道,你推得不错。”

    萧朔握住云琅的手:“再回拉。”

    云琅被他掌心覆着,咬了咬牙,阖了眼一并使力。

    力道一分分使足,像是忽然扣合了某处机关,咔哒一声,那狴犴竟从桌上卡扣脱离,掉了下来。

    两人面前,一堵石墙跟着缓缓推转,路出其后黑黢黢的一条密道。

    身后人声愈近,萧朔抄住云琅微趔身形,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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