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小乔去忙活,他本想再去知青点转转,找采苓说说话、送点东西的心思突地就淡了。

    挠了挠头,掐指一“算”日子,也差不多是“噩梦”里的那个时段。

    哎呦,等了大半年的金凤凰,要是再不去抢,就怕落到别人家的草鸡窝里了。

    想起正事,曹富贵立时把这些情情爱爱的小事丢到一旁,匆匆跑去找自家三阿爷商量正事。

    “……侬看看!”拿着翻出来的最近几张中央的报纸,曹富贵指着其中几条相关联的消息,一脸严肃地说起小道消息。

    “66年时,主席就作了《五七指示》,开展‘批判资产阶级’思想。侬看这几篇文章的风向……我去省里打探过,说是今年就要办‘干校’,专门用来教育培训‘下放’干部。

    侬想想看,就是几个城里来的知青青年,他们都起码是读过初中、高中的文化人,识字懂文的。那这些干部要是下来了,不但个个是文化人,还都是见过大世面的本事人。我们这里修破农机、搞高产田、给半大小子上课,哪样不要人?

    要改造么,当然是要到穷困山区,人民最需要的地方来。横竖咱们这里有已经修好的学校和宿舍,还省了上级的功夫。侬这个公社书记到时再去喊喊苦,叫叫穷,争取一下,我看八成能争回来一批,到我们这穷山沟来改造思想,顺便帮助人民群众么!”

    曹富贵的消息自然是“噩梦”里打探来的,可这前因后果、政策脉络清清楚楚,有又报纸上明显的风向,也不由得三阿爷不信。

    曹伟岩书记抽着自家烤的土烟,皱着眉头紧盯报章,按着富贵这么一分析,果然是如此。怪不得这小子建议小学校要扩建,不但建了教室还建了一溜不起眼的宿舍,原来就是等着这一茬。

    穷山沟里地无三尺平,千百年来最大的出路就是念书做官,曹家宗族虽是没落了,可书香传家不敢丢,至今祠堂里还偷偷存着几块祖上的“进士匾”。

    一帮子中央、省里的干部,搁早年间那都是文曲星下凡的大官啊!搁到他们穷山沟来改造教育,那当真是……

    “抢,必须要抢!”曹伟岩书记霍然起身,大义凛然地说道:“我们这样的贫困山区,正合适建那什么校!”

    大政方针一定,林坎大队立时全民动员,小学校又进入了“修补”工程。按着曹富贵的消息,这些下放人员年纪都不小,还有可能携老带小,原先建的那批宿舍就略显局促了些。

    曹书记和石河生队长一合计,又给拓了两排宿舍,屋里的基本生活设施以及学校的食堂、灶房等等配套设施都悄悄上了个台阶,只等事情“挣”下来,立马就能修好。就算退个万一没抢回来,以后也能让大队里的孩子们上学有足够的配套场所。

    曹富贵作为暗地里的狗头军师,自然少不了监督设计、查漏补缺的种种忙活,等到好不容易全部搞定,已是5月初夏。黑省柳河果然建了全国第一所“五七干校”,紧接着,全国都掀起了建设干校的高潮,下放干部,在劳动中学习再教育。

    有了要在本省建校的确实消息,曹书记立时风风火火地蹿到县里,痛述贫困山区的革命家史和现实条件,坚决要求将干校建在林坎大队。

    曹富贵对三阿爷的行动极为期盼,对成功率也抱着很大的希望,毕竟在“梦”里,上级原本就考虑过在这一片革命老区建干校,梦里的林坎大队刚刚从饥荒中挣扎出来,可没如今的基建条件,后来这干校也只得开到了近省的偏远农村。

    梦里的乔应年也因此遇到了改变他人生轨迹的那个人。

    现在的林坎大队,天时地利人和俱在,怎么说也有个七八成的指望吧?只不过,不管小乔会不会遇到那位,他都绝不可能再偷渡港岛,成为混迹大圈帮,凶名满港岛的“瘸鬼”了。

    第66章目标

    公社书记曹伟岩老当益壮、老骥伏枥,从得知要建干校的消息时起,发挥了一不怕苦、二不怕累、三不要脸的革命乐观主义奋斗精神,一个月里跑了三趟县城,还拍着胸脯向县委书记打了包票,保证林坎大队是最需要也最适宜建设干校的贫困革命老区。

    不知道是县委书记被他那张老脸烦得都要秃了,还是林坎的条件确实合宜,年底县里传来消息,干校已经确定选址,就在浙省和赣省交界处的某个偏远贫困公社里,但是林坎大队也被定为干校“下放”干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实践基地,并且承担一部分的分校职责。

    接到这个敲定的消息,曹书记虽然遗憾没能把下放干部全“收”了,好歹也算是一网打了不少肥鱼,一时志得意满,颇有富贵跟他讲的,那甚甚“天下英雄尽入吾狗矣”的感叹。

    这么多文曲星留在咱林坎,大狗爬墙,小狗看样,教个几年,还怕教不出一帮有用的学生崽来?要是里边有什么学农、搞机械的专家,还能帮着公社大队发展生产,多养几十上百号人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办这干校上级还有各种拨款拨粮,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啊!

    林坎小学堂这边大动干戈,知青们多少也听到了些风声,就是不知道修这么些宿舍和配套是做什么的。

    “……总不可能是给咱们几个人用的吧?我觉着大概还要来知青。”

    于胜男躺在竹架床上,把自己团在被褥里,只伸出一个脑袋瓜,对着坐在桌边看书的宓采苓说话。

    这边的天气湿冷阴寒,又在深山里坳,白天有太阳时晒得很,一到晚上太阳下山就冷得刺骨,温差很大,深秋时分已经让她冻得恨不得一回屋就长在被窝里。

    小木桌上点了盏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下,宓采苓认真着手中的高二数学课本,心不在焉地应道:“嗯,或许吧!”

    “看小学堂里修了这么多间屋子,你说这得来多少人啊?他们一个大队怎么要分派这么多知青?”

    “哎哎!我今天还进去看了,里头有个大食堂,还做了个挺大的澡间,上头安了那个能洗热水澡的太阳能什么机器,老大了,你说等装好了咱们是不是也能去蹭着用用?”

    “那里面的宿舍间好像比咱们这里的紧凑,外头看起来黑乎乎的不起眼,里头倒蛮适意的,我看住个一家三口都有余,屋子里居然每间都有一口小灶,倒比咱们这里还方便。”

    于胜男叽叽咕咕地讲着,也不需要宓采苓搭话,自问自答的说得好开心。

    宓采苓叹了口气,终于被她絮叨得合上了书本。

    于胜男闷在被窝里笑得咕咕叫:“就是么,这么冷的天还看什么书,给小学生讲课又用不到这些,难不成你还想读书考大学?学校都关门了!广大农村才是我们知识青年的有为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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