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如今读书看着也没什么大前途,只能在乡下种地,乔家又是外来户,只剩了乔应年这光杆一个,就凭他的能干,还有一付男人担当十足的长相和身材,早两年就有好些小娘悄悄相中了。

    如今乔应年分门立户,当家作主,虽则没亲族帮扶是辛苦,可看富贵哥这热心的样子,老曹家也不会不管他。上无双亲,孤寒是孤寒,倒也不能说一无是处,至少姑娘嫁过来就能当家作主,不受闲气。再看看乔家屋里一水新打的家俱,实在又精致的用品,灶屋库房里满满当当的东西,好些老娘婶子这个心又开始动了。

    酒席摆了满满当当七八桌,这还是小乔和乡邻打交道少,亲朋好友更少的缘故,就是这样,富贵哥也帮着小乔喝了一肚子热米酒、绍兴温老酒,还要帮着小乔应付推挡一帮眼睛锃亮,琢磨着要相女婿的老娘们。把他给喝得七荤八素、霞飞双颊。

    肚子里恨恨骂道,娘希匹,这帮女人不施肥不浇水的,等他好容易种出颗嫩生生的好白菜,倒想着要拱一拱了!

    乔站在富贵哥的身后,看他精神头十足地和老娘们拼酒,放开嗓门喊着,阿拉小乔要考大学当出息人的,哪里能这么早有家累,喝喝喝!

    他胸口暖得仿佛心都要融化了,目光只是悄悄跟随着阿哥神采飞扬的样子,嘴角怎么也抑不住上挑。

    “来来!阿乔也是长成大男人了,今朝欢喜,干了!”

    石河生哈哈大笑,捧着老酒敬主家,他看看在另一桌就差跳上桌子跟老娘们拼酒的富贵,笑叹道:“阿乔,你如今也算是顶门立户,有出息了。侬可莫忘了富贵把你救起,拉拔长大的恩情,你看看他这样子,老大不小了,心气还像是个孩子,对你倒真是一番心血栽培。”

    “我晓得的,河生叔,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阿哥的恩情。”

    乔应年瞥了一眼笑得开心的富贵哥,眉梢眼角都是温柔笑意,捧起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

    这一顿酒从中午直吃到太阳西沉,新月初上。

    送走尽兴的客人们,曹家小辈帮着小乔收拾东西,还了借来的家什器具,腰酸背痛地准备回自己家。

    “大哥,你还不回去啊?”宝锋甩甩搬椅子搬得肿了一圈的胳膊,愕然问道。

    “哎,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同小乔商量,酒也有些喝大发,今晚就住,嗝,住、住下了!”

    曹富贵大着舌头,醉眼朦胧地挥挥手。

    “噢。”

    宝锋挠挠头应了声,阿哥从小就爱带着小乔,反倒不待见自己这个血亲弟弟,他郁闷这些年也早习惯了。乔家的屋子正屋有两间,横竖只有小乔一个人住,空得很,大哥日后八成是常常要来这里住了。说实话,家里老娘那个催婚烦得他都要去上吊,要是能不回家住,他都不想……哎?!

    宝锋眼睛一亮,满是希冀地问道:“小乔,我能不能也住下?家里老娘这两天疯了,天天要我去相亲……”

    “去去!这屋里哪里有你住的地方,滚回家住去!”曹富贵酒气冲天,大喝一声,摆出长兄如父的派头。

    “明明有空屋……”宝锋悻悻地回嘴,被苗儿揪着拖回家了。

    乔应年看着一院子鞭炮碎红,狼藉遍地,却是止不住的欢喜从心底鼓着泡往上冒,他把脸蛋红扑扑的富贵哥扶到厅堂坐下,快步走到院子里拴上院门,又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奔回来。

    曹富贵却斜躺在靠背椅上,两腿大半都溜到地面,打着呼噜睡着了。

    乔应年又好气又好笑,看着阿哥晕红的脸颊,泛着水意的眼角,嘴里还嘟囔着有本事再来一瓶,他一颗心软成了春水荡,低叹一声,把人半搂着扶起。

    “哥,哥!去屋里睡,天冷,小心冻着。”

    半扶半挟地把人拎起来,乔应年把富贵送到床上,又端了热水给擦把脸,正打算让人睡下,曹富贵却突地张开了水蒙蒙的眼睛,严肃地嘟起红唇:

    “干、干甚?!我不要睡!春宵正好,睡甚睡?!小乔,我家小乔呢?!阿哥素了这些年,今朝再不啃了这小狼崽子,他,他都不知道我的厉害!”

    “哥,你顶厉害了!小乔满心只有你一个人。”

    乔应年止不住笑,边哄边抱,把人扶到了屋里。

    “笑、笑甚!哎,你不就是小乔?”

    曹富贵突地认出了自己挂在他身上的,这盘靓条又顺的精干汉子,不就是自家一手栽培的小乔小狼崽子?

    他眉花眼又笑,一把搂住乔应年的脖子,哥俩好地说道:“乔啊!侬当阿哥醉了?呵呵!开玩笑,那丁点黄酒米酒,这帮老娘们还能灌倒我富贵哥?!我告诉你,我是欢喜,欢喜得心都要炸裂了,哈哈哈!总算是一个被窝两人钻,欢欢喜喜成双对啦!”

    他转头捧住小乔眼圈发红的俊脸,瞪眼问道:“侬欢不欢喜?高不高兴?!”

    乔应年扶着他在床上坐下,自己也紧紧靠着阿哥身旁坐下,声音低哑,凝望着富贵,道:“我真欢喜,欢喜得就算这一刻要死了,也值得。”

    富贵满意地拍拍小乔热乎乎的脸颊,大喝一声:“来啊!掌灯!”

    这一声喝,把乔应年从旖旎感动中顿时拉了出来,哭笑不得地去点灯。

    “等等!”

    曹富贵得意洋洋地从怀里抽出一捆报纸包着的细长东西,扯了几下,露出两根红色的蜡烛来,乔应年忙接了过来,听他高兴地在那里眯着眼唱戏调:“洞房悄悄静幽幽,花烛高烧暖心头,喜气洋洋难、嗝!难抑制,这姻缘百折千磨方成呀~就。”

    乔应年望着手中的红烛,眼中渐渐湿热,他伸手一拭眼眶,赶忙翻箱倒柜,从杂物堆里找出一对铜烛托,手忙脚乱地将红通通的一双蜡烛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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