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一百也不少了,挤在这里……”

    “虎子,胡说什么呢!跟我回屋!”

    宅院里人心各异,原本一门心思都不想搬的各家各户被这姓曹的土鳖一番话说下来,心思浮动,就仿佛是个死鱼塘子被根大棍子搅起了一池的淤泥臭水。

    “小赵啊,你家搬不搬?”八斤老太到赵曼家借酱油,顺嘴就悄悄问了一句。

    赵曼尴尬地笑笑,没应声。

    她有两个女儿,却正好住在吕大头家隔壁,老吕头和三个儿子四根光棍,瞅着她们娘仨的神色是越来越不对章,眼珠盯着她的胸口就像是要吞人,让她寒毛直竖。要不是实在钱不趁手,找离厂子近的屋又困难,她是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听新房东说了这么一通好处,她心里早就动意了,只是碍着人多眼杂,大伙又都说不搬,她才没立时就冲上去问个究竟。

    反正,曹同志这两天都住在隔壁,晚上悄摸地去找就是了。

    院子里突然一阵吵闹,一个突兀的粗嗓门像是只老鸹似的在外头号:“别以为老子进去了就耐何你们不得,瞧见没,爷爷我回来了!”

    八斤老太皱起眉头厌恶地朝外一张望,“呸!”了一声,喃喃骂道:“祸害遗千年!公安怎么就不送他去青海吃沙子?!”话音未落,她端着酱油碗匆匆颠着小脚回自己屋去了,骂归骂,被这种混蛋夹缠上,不被扒层皮也恶心得够呛。

    赵曼听着吕大头的声音浑身都是一抖,赶紧关门进屋,让两个闺女都乖乖待在屋里,别出声。

    “妈,吕大头放回来了?”十二岁的大女儿忿忿又害怕地问。

    “没事。”赵曼摸着女儿的脑袋,下定决心,低声道,“咱们搬家,这就搬!”

    ……

    “哥,哥!真有人找!”

    天刚擦黑,守在院子门外的猢狲就激动地奔了进来,大哥说这叫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果然这就有鱼来了,还是条挺漂亮的母鱼!嘿嘿嘿!

    “赶紧把人带进来啊!傻站着干什么?”

    曹富贵对这耿直过头的小弟也没什么办法,脑筋直溜一根,揍服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会拐半个弯。唉!当老大的也是心累。

    殷立一家知道富贵哥要招降隔壁院子的住户,早早就给他收拾出一间屋子,方便富贵哥接待“客户”,一家避在自己屋里,免得邻居们碰面尴尬。

    “她不肯进来啊!说就只跟你谈!”猢狲也委屈啊,人家就认准了老大,他有什么办法。

    “……看在她第一个上门,就当是优待了。”

    曹富贵哼哼着,带着小弟门到了院门边,站在门里的正是那位赵寡妇。

    “曹同志,我愿意马上搬,是不是有一百的奖励?”

    赵曼压低声音问道,带着一丝紧张,即是怕自己不是第一个拿不到奖励,也是怕隔墙有耳,闹出什么动静来。

    “不错,你就是第一家。”曹富贵咧嘴一笑,伸手就掏出五张大团结塞到她手里,“这是定金,你赶紧搬到胡家宅子里,另外五十再给。”

    赵曼紧紧抓着几张钞票,满是老茧的手指都有些发抖,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口干舌燥,用力吞下口唾沫,才抬起头,急声道:“我搬!但是你们得帮我一起搬,我怕、怕吕大头那一伙闹事。”

    富贵哥哈哈仰天一笑,傲然道:“哼哼!吕大头那鳖孙,我就怕他不闹事,我能送他进一回局子,就能让他进第二回!走,哥几个这就帮你去搬家。”

    哥几个带着黄胖找来的几个帮闲,簇拥着赵曼大摇大摆走进隔壁院子里,顿时把一院子焦躁不安的人给惊呆了。

    吕大头惊得从屋里奔了出来,指着曹富贵,脸上青红不定,“你你你”还没说完,曹老大重重哼了一声,十来个小弟吆喝着踏上前一步,七嘴八舌地替临时老大帮腔,把吕大头给呛得面红耳赤,都没说出句整话来。

    吕大头这小子在街面上是有点薄面,可那点薄面能抵得上“工农团结”力量大?!给个面子能值几块钱啊?

    吕大头脸色铁青地把话憋了回去,他那几个墙头草的弟弟更不成器,和老爹一道躲在后头,生怕被揍一顿,还得再让人送局子里去。

    赵曼一句话也没说,闷头拉着两个女儿,把白天早就收拾好的包裹一拎,又让几个帮闲把她家几件简单家什扛起,匆匆往外走。

    “第一户,奖励搬家基金一百!”

    曹富贵吆喝一声,把剩下的五十元钱当着几十双眼睛的面,塞到了赵曼的手里。

    “真给啊!”

    “赵寡妇还真是说搬就搬,这,这就一百到手了?”

    “搬什么搬,胡家那头住两月就得交房租,亏不死你!”

    “我打听过了,胡家那边一间屋一个月五块,拿了五十,小一年租钱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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