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们好好检讨。”

    “老师……”

    几名学生被周从文吓的够呛,接连不断的道歉,央求,完全没听出来周从文话里面的真实意思。

    周从文也就是教训一下他们,要不然这几个好奇心旺盛的小家伙们不知道还要闹出来什么幺蛾子,怎么会去麻麻烦烦的找辅导员。

    连古代的酷刑“二龙吐珠”都要试一试,真是很难说他们到底是对是错。

    见周从文脸上露出笑容,几个年轻的医学生这才放心。

    “回去了。”周从文淡淡说道。

    刚一转身,就听身后那个吞了面条的小家伙说道,“好冷漠啊,我怎么说都是患者,不是说待患如亲么。”

    “小点声,你不要命了。”

    周从文的脸上露出微笑,转身看着他。

    几名学生噤若寒蝉,只有那个“患者”略有不服。

    “患者,就要有患者家属。”周从文淡淡说道,“是吧。”

    “……”

    站在患者身边的一人狠狠踩了他的脚一下,让这丫的多嘴。

    “跟我来。”周从文道。

    沈浪无语,这几个学生还真是淘皮捣蛋。

    张友也叹了口气,他儿子的叛逆期来的比较晚,按照高二的成绩考上协和都有可能。

    但偏偏高三了才开始叛逆,结果只能考上省内的医科大学。

    这不,都大二了,还这个德行。

    让周从文这个煞星教教他们做人的道理也好。

    周从文顺着小门走出去,已经是晚春时节,天气很好,阳光洒下来让周从文感觉心情都好了很多。

    “冷漠,是你说的吧。”周从文问道。

    那名学生见周从文的表情,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心中忐忑低下头。

    “不找你们辅导员,放心。”周从文坦然坐下,摸出白灵芝,顺手冲学生们扬了扬,但转念知道不对,便收了起来。

    “你们都是医科大学的学生,都是未来的医生。叫我一声老师也是应该,早晚的事儿。既然是这样,我就先给你们上一堂课。”

    完了,沈浪心里哀嚎,周从文这是黄老附体,怎么还上课。

    “我就说一个临床经常遇到的情况,都算不上临床经验,你们看看怎么处理。”周从文道,“坐吧,随便坐。”

    几名学生依次坐下,只有沈浪和张友站着。

    “喏,沈医生不坐,是担心有痔疮。”周从文哈哈一笑,说了一个并不是很好笑的玩笑,随后道,“不啰嗦,以后你们很大概率选择外科。要是来一个患者,术前检查发现有多脏器转移怎么办。”

    “多脏器转移是手术禁忌症。”张友的儿子首先说道。

    张友老怀甚慰。

    还得说是家学渊源。

    大二的学生接触不到这个,自己儿子能回答上来,大概率是平时听自己在家磨叨的多就记住了这一点。

    周从文点了点头。

    “有手术禁忌症,那就让患者回去呗。”患者小声说道。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周从文的脸色,生怕自己那句话说的不对又惹翻了周从文。

    而且安静下来他也看出来些许不对。

    周从文这么年轻,但却极有气场,身边的张择良的父亲都没说话,全部都是他在叨逼叨、叨逼叨。

    这人肯定有说法。

    最基本的眉眼高低,这些学生还是能看出来的。

    “我问,你们要怎么处置。”周从文问道。

    “和患者家属说啊。”张友的儿子说道,“没办法手术,要是勉强做的话很可能被患者讹……”

    张友瞪了自己儿子一眼,这话是自己在家说的,但那是家里,可以随便说话,在外面肯定要说没有手术指征!

    这傻孩子,屁都不懂。

    “哈哈哈。”周从文笑道,“那我来给你们模拟一下现场情况。”

    第1088章 第一堂课(下)

    “一般情况下,医生都会把患者家属叫到一起。”周从文叼着烟,一点都没有为人师表的范儿,很随意的说道,“这一点国内和国外不一样。。。”

    “国外是什么样?”

    “国外的规矩是医生要和患者本人说,但国内不行,基本没有和患者本人说的。就算是手术签字,患者本人签都不行,必须患者家属签字。”

    “要是患者没家属呢?”

    “医务科、医务处,找上级主管领导。”周从文道,“这都是临床的一些小细节,等你们到了临床一点点就知道了。”

    听周从文开始八卦,几名学生也都来了兴趣。

    那些枯燥的知识对他们来讲一点兴趣都引不起来,倒是周从文说的这些临床的边角料最是有趣。

    “话说回来,把患者家属都叫到一起,比如说你们几个是患者家属。”

    张友的脸色微微一变。

    自己儿子在其中,周从文这是诅咒自己。

    “我跟你们说明患者的情况,已经是癌症晚期了,医院无可奈何,根本治不了,你们怎么想。”

    “放弃啊,直接回家。”一名学生回答道,“都晚期了,还有什么好治疗的。”

    “回家?你跟患者怎么解释?”周从文叼着烟,眯着眼睛看着那名学生。

    “实话实说,要瞒着的话也没有意义。”另外一名学生说道。

    “喏,你。”周从文看着“患者”,“刚才濒死的时候是什么体验?要是告诉你接下来的生活都会这么痛苦,你怎么想。”

    那名学生回想刚刚的濒死状态,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不能说!”他随后说道,“我爷爷生病,家里也都瞒着他。好像说是很多人是被活生生吓死的。”

    周从文点了点头,“不说国内医疗和国外医疗的区别,光是癌症晚期要不要告诉患者,这就是一个很难解决的事儿。”

    “没有科学统计,但临床医生有一个统一的判断——很多癌症患者并不是被癌症杀死的,而是死在恐惧中。”

    “换句话说,他是被吓死的。”

    几名学生相互看了一眼,张友的儿子很肯定的说道,“那就不告诉。”

    “嗯,那要是带着老人回家,亲戚、邻居问,你们怎么说?”周从文又抛出来一个问题。

    “实话实说。”

    “喏,老人生病直接就拉回来,说什么都不给看,养这么几个儿子跟养白眼狼有什么区别。”周从文学的惟妙惟肖。

    张友叹了口气,这道题对医学生来讲真的是很难。

    好多成绩优秀的学生脑子里被无数的条条框框束缚,无法接受社会上的事儿,最后只能愤世嫉俗的辞职。

    类似的情况张友见过很多,早就习以为常。

    “在从前,这叫被戳脊梁骨。”周从文继续解释道,“要是小村子里,这户人家都会被列为白眼狼,以后想要和其他邻居、亲戚打交道都很难。”

    “那怎么办?”张友的儿子茫然的问道。

    虽然周从文说的事儿他很难理解,也无法感同身受,但他还是知道周从文说的是对的。

    即便是最淘气的那个“患者”,也似乎有些感同身受,面露茫然的神情。

    “是我问你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周从文笑了笑。

    几人沉默。

    过了一分钟,张友的儿子疑惑的说道,“可是治病的话一点用都没有啊。”

    “对呀,医疗费用至少几万块钱,相当于砸在水里面,连个水花都看不见。”周从文顺着他的话说道。

    治也不是,不治也不是,怎么做都是错,绕来绕去打了一个死结。

    周从文的问题很难,难的几个医学生愁苦万分。

    这可要比期末考试难多了,好像根本没有标准答案。

    “老师,我们不知道。”张友的儿子看了一眼张友,乖乖的和周从文说道。

    周从文道,“要是你们在临床工作几年,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我先告诉你们答案,有时间你们回去自己琢磨。”

    “嗯。”几人连连点头。

    “事情其实很简单,要是患者家属看着面善,事儿不多,那就……”

    “老师,什么叫面善、事儿不多?”

    “这是另外一个问题,当医生的要会相面,否则的话干不久的。”周从文道。

    张友叹了口气。

    周从文随便举一个临床上的小案例,就要引申出这么多混沌不清的事儿出来。

    相面,这句话说的真对。

    医学院的学生光是背几本书,完全不够,还要被社会、人情世故按在地上摩擦几年才行。

    “如果是我处理这件事,我会让患者家属把所有亲戚都叫来。”

    “为什么?”

    “亲戚好像不能签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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