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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我暂且无心婚事。再说,我这副模样,只会耽误了旁人。”崔璟抿着茶。

    “你这模样如何?不就是微微跛了点,可你才华不减,将来便是去做日讲也是使得的,莫要妄自菲薄。”大夫人最怕他这么说。

    “表妹刚走,我大恩未报,愧疚难当,真的没心思,母亲,今日我还要去法源寺给表妹做法事,我先告退了。”崔璟说完便起身。

    “法事不着急。”大夫人叫住他,“我知道你心里愧疚,我已经同范阳卢氏说好了,你出趟远门去相看,正好也散散心。且这位卢娘子从前便仰慕于你,听闻你回来,卢家还特意来了信,你至少去见见。”

    “不必了母亲,我不想耽误卢娘子。”崔璟皱了皱眉,并不想答应。

    “大郎……”

    大夫人还想劝,崔璟却径直离开了。

    大夫人揉了揉眉心,烦闷地不知该如何时候。

    崔璟一走,大夫人忽地又想起了崔珩:“你也不小了,二十有二的生辰刚过,你也该成家了,我这几日也替你筛了几家,你看看那个合适。”

    大夫人正要一一数着,崔珩却打断了她:“我的事,不必劳累母亲了。”

    “怎么,你也同你兄长一样?”大夫人问道。

    “那倒不是。”崔珩抿了抿茶,“我已经有中意的人选了。”

    “是哪家的娘子?”大夫人追问道。

    崔珩并不直接答,只说:“母亲曾夸过她。”

    这些年大夫人夸的贵女多了去了,她思索着,一时想不起来。

    “可你的婚事我也做不了主,须得你祖父同意才行,你中意之人可能入得了你祖父的眼?”大夫人问道。

    “我明白,母亲放心。”

    崔珩自打动了心思起,便已经想好了同祖父交换的筹码了。

    “你一向是个明白的,用不着我操心。”大夫人对二郎很是放心,她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大郎,“卢家那边已经说定了,且卢娘子心悦大郎,至今仍能不离不弃,属实难得,大郎既不愿去,你能否替他将卢娘子接过来?”

    崔珩沉吟了片刻。

    以祖父的脾气,不管答不答应,只要知道他设计夺了三郎的未婚妻子,定然会使出家法,先打他五十大板,到时候他大伤一场,难免让母亲和陆雪衣担心。

    不妨便借着出远门的借口应下养伤,到时候养好了伤再回来也不迟。

    于是崔珩点头应下:“好,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月末便去。”

    大郎和二郎的婚事皆有了着落,大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第94章 流言

    雪衣不在了, 任凭对方是王五娘,还是卢五娘, 对崔三郎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二夫人一直催的紧, 崔三郎见了两次之后,便暂且应下了。

    二夫人为崔三郎寻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总算放下了心, 只等着再过一月, 出了陆雪衣的尾七之后便正式去提亲。

    二房这边的消息崔珩一一皆告知给了雪衣,雪衣听到三表哥准备定亲后,终于松了口气。

    如此看来, 月末后她便能出去了。

    可事情一定下来, 崔珩这一月却缠的紧,往常为了避人眼,他三五日才来一趟,如今隔两日便要来,有时在夜半,有时在清晨, 好些时候,雪衣睡得迷迷糊糊地被他直接弄醒, 浑身都生了汗意。

    “你下回能不能……能不能别扰我睡觉?”

    又一回被扰醒, 雪衣费力地推着身上的人。

    崔珩伏在她颈侧低低地喘, 却依然故我:“你睡你的。”

    他这样她如何能安睡?

    雪衣欲哭无泪,还想讨价还价,一张口,声音却支离破碎。

    这样的日子过的昏天黑天, 弄得女使一看见崔珩进来, 便识趣地自动下去。偏偏这院落又小, 女使们的耳房贴着他们的正房,雪衣脸皮薄,总是咬紧了枕头。

    崔珩在这样小的院子里大约也觉得受了局限,每每总是在她耳边安慰:“等日后我们成了婚,把清邬院再辟一辟,住起来更自在一些。”

    这想法固然是好的,雪衣微微脸热,抿紧了唇点头。

    日子连绵到了月末,雪衣眼底泛着微青,成日里总是昏昏沉沉的没什么力气,崔珩却截然相反,意气风发了不少。

    雪衣看着他神采英拔,只默默揉揉自己的腰叹气。

    食髓知味,哪儿那么容易丢开,且崔珩月末需得去一趟范阳,回来又少不得养伤,得好一段日子不能碰她。

    雪衣并不知他的打算,抱怨归抱怨,但一想到这样的日子不长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忍一忍,只是这药须得喝的勤快些。

    谁知,正当她以为一切都步入正轨的时候,迎面却泼了一盆冷水,把她浇了个透心凉,冷彻心扉。

    雪衣虽出不去,但是这座宅子也不是铁板一块,每日需得有人送菜来,日常的采买也全都由外头送进来,往往是雪衣想要什么,拟个单子,底下的人去跑腿。

    这一日,崔珩没来,雪衣却习惯了早醒,醒了之后,一个人百无聊赖,便倚在在窗子上数着外面尚未淡下去的星。

    这时,往常送菜来的妇人也到了,崔珩买来的女使去开了门,两人一边往膳房搬东西,一边聊了起来。

    这座院子小,清晨时候还早,雪衣本无意去听,正欲离开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了她们在议论自己。

    “咱们这位郎君,对里面这位可真是爱的紧,你瞧,那么贵的蒲桃,里面这位说胃口不好想吃,便不要钱似的一篓一篓地往往里送。”

    “那这位模样一定生的好吧?”

    “何止是好,简直天仙似的。”那女使比划了一番,“腰是腰,腿是腿的,身上又白又嫩,跟块豆腐似的。”

    送菜的妇人朝黑黢黢的里头觑了一眼:“怪不得能叫崔氏的郎君养在外头,是得有点本事。”

    “可不是,本事还不小……”女使嬉笑着比了比胸口,压低了声音,“我有回白日送果子进去,正瞧见两人背对着叠在椅子上,身上都穿的整整齐齐,可再一瞧,椅子边挂着一条胭脂色的亵裤,一晃一晃的,那小娘子一见我进来,耳根都红了透,喏喏地低了头。大白日的就这么勾着爷们做这档子事,可不是个有本事的?那位公子还嘱咐我们叫她夫人,这算哪门子夫人,谁家夫人大白日的这么荡浪。”

    雪衣原本就不满二表哥总是这么对她,被女使说的难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就是。”那卖菜的妇人撇了撇嘴,拉长了声音,“不过啊,她再有本事也没用,不过就是个养在外头的,我跟你说,我家那口子是干船上营生的,我昨日去船坞送饭,正瞧见这位英俊的郎君也去了,你猜怎么着,那郎君说是去范阳迎卢家娘子来相看的!”

    “谁,哪个卢家?”

    女使择菜的手顿住,里面,雪衣也回了头,眼睛睁的圆圆的。

    “就是范阳卢氏啊,前些日子她家的三娘子不是刚许了李家吗,如今这位四娘子又要许给崔氏了,听说要嫁的就是这位二郎君,要不他怎么能眼巴巴的不远千里去亲迎呢,我看啊,这桩婚事八成是定下了。”

    “那里头这位还真是可怜,竹篮打水一场空。”

    “有何可怜的,像这样的,原也不过是个养在外头的玩意,怎可能真的娶她?”

    “我不是可怜她,我是可怜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女使掩着嘴道。

    “怎的,怎么正头娘子还没进门,这肚子里就揣上了?”卖菜的声音一扬。

    “你小点声,正睡着呢。”那女使连忙按住她,“这小娘子年纪小,身边跟的女使也是个不通事的,我是生养过的,我一眼便瞧出来了,近来这小娘子老是嫌胃口不好,时不时捂着喉咙,吩咐采买的东西不是蒲桃就是杨梅,净爱拈着酸吃,这不是怀了是什么?两个人缠的这样紧,迟早得出事!”

    雪衣一听,双手慢慢下落抚上自己的小腹,整个人如坠冰窟。

    “可这正头娘子还没进门,外面的就先怀上了,这不是打卢家的脸吗?崔氏又是个规矩重的,当真能放任不管?”

    “那谁知道呢,反正这肚子我瞧着恐怕是难保,往常我侍候的有一家就是这样,后来一碗药灌下去,落得个清净,人家那贵女才肯嫁过来。”女使瞥了瞥黑漆漆的屋子,“里面这位恐怕也一样,到现在还什么不懂呢,眼巴巴地盼着郎君过来,真是可怜了。”

    两个人窸窣地说着话,等卸完了菜才分头离开,那妇人又随汉子赶了牛车回去,只剩了一句“可怜”一直在雪衣的耳边飘。

    雪衣这些日子本就忧心忡忡,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信了崔珩一回,没想到反被骗的更深。

    他果然还是要像梦里一样去议亲了,她也果然有了身孕,兜兜绕绕了这么久,事情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梦境。

    雪衣突然很晕,眼前一黑,双手扶住了窗沿。

    她被关在这一方小小的院落里,所有的消息都是从崔珩指缝里漏出来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至于他说的话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雪衣根本分不清,也没能力分清。

    上回在巷子里是苦肉计,那这回呢,瞒天过海?等到婚事落定,她还不是成了外室。

    雪衣一害怕,肚子里仿佛真的多了块肉似的,一阵阵地往上翻滚,喉间直泛着恶心,忍不住干呕。

    崔珩不来的时候,晴方便睡在外间,一听见咳嗽声和干呕声,她立即下了榻:“娘子,你怎么了?”

    “我……”

    雪衣一张口,喉间便止不住地恶心,她害怕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又骗我,晴方,我又被骗了。”

    “是二公子?”晴方凑过去,“可二公子这些日子不是对您很上心?”

    “全是假的!他不过是为了安抚住我,他要去范阳相看旁人了,晴方,我……我真的成了外室了。”雪衣捂着脸,眼泪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晴方也如当头被擂了一棒:“怎……怎会如此,会不会是误会了?”

    若是单凭女使和一个送菜的妇人的话,雪衣或许还会怀疑,可是“有身孕”、“出远门相看”,和梦里的一切都对应上了,哪里还可能有假呢?

    她再待在这里,等二表哥走后,恐怕就是被姑母发现了。

    “不行,晴方,我想离开。”

    雪衣吸了吸鼻子,再一次被骗已经很凄惨了,她不想连命也搭进去。

    “可是自打您上回出去之后,这院门的守卫又加了一倍,您便是想出去,恐怕也难。”

    “不能硬闯,那咱们就悄悄地出去。”

    雪衣想起了送菜妇人牵着的牛车,那车上总是摞着几个硕大的篮筐,藏个人绰绰有余。

    无论如何,她真是一刻也不能在这里再待下去了。

    ***

    距离陆雪衣沉船,时间已经过去月余,府里众人已经慢慢接受了,顶多是茶余饭后替这位美貌的小娘子叹一声可惜,三郎那边也与王五娘定了下来,见局势稳定下来,崔珩也开始着手准备起迎娶的事情来。

    江左的情况他已经大半知晓了,即便是出嫁,陆雪衣那个父亲恐怕也不会给她置办多少嫁妆,出嫁时难免难看,让旁人议论她。

    崔珩便打算挪用私产拨出一部分给她,再采买些旁的,到时候同送去江左去,替她撑撑场面。

    地契,房契准备了不少,崔珩在察看时,偶然又发现一堆杂物里面多了盒奇技淫巧的玩意,是个善于钻营的商贩有意讨好他的。

    陆雪衣面皮太薄,婚前不合适对她用这些,一用,她难免又要多想,是以崔珩瞥见了那个缅铃,目光只顿了一下,而后便合了盖子随手丢在了马车里。

    这几日,三郎与王五娘定下,闷闷不乐,找了他去酒楼饮酒,崔珩对这位三弟也有些许愧疚,便应了他,打算开导他几句。

    崔三郎因着体弱从未饮过酒,只小酌了一点便醉了,醉后对着崔珩痛哭流涕,陈诉这些年来的艰难。

    崔珩明日便要出远门,今晚还想着回光德坊陪陪陆雪衣,叮嘱她几句,是以当夜色渐深时,扣在桌上的手也愈发不耐烦,干脆扶着崔三郎上了马车,打算送他回去再折回光德坊。

    谁知,两辆马车正回去的时候,沿途却忽然有个人从一辆牛车上跳了下来,滚了两圈,险些撞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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