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穿越言情 > 无双
    已经接连不断下了十天,他走的是另外一条路,地势较高,远离江水,官道只是泥泞不堪而已,还没到汪洋泽国的地步,但他抵达光迁县之后,才发现灾情严重已经出乎想象。

    光迁郡范围内,已经有大半县城被淹了,连光迁县郊外,也都寸步难行,灾民们纷纷涌入城中,但光迁县接纳能力有限,只能接纳一部分,县令黄略将这些人安置在城西,让他们以工代赈,每日搬运泥沙到城外筑起沙墙,堵住洪水继续往城内蔓延,容卿也去看过,觉得这个法子不错,既收留了灾民,又不让他们无所事事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不过光迁县的灾情虽然解决了,其它县城却没有这么能干的县令,洪水没有退去,官仓里的粮食有限,黄略希望容卿能上奏朝廷,再多拨一些粮食过来。

    容卿正有此意,但他作为御史下巡,自然不能只听黄略的,于是寻来县丞李沿私下询问,谁知李沿欲言又止,表现出对黄县令的难言之隐,容卿发觉有异,在他的再三追问之下,李沿终于吐露一点风声,让容卿亲自去郊外看看。

    说至此处,容卿话锋一转,道:“前晚,我收到一幅奇怪的画。”

    他让小六将画拿过来。

    画没有装裱,仅是简单卷起,画上中央有一个粮仓,许多人正往粮仓外面搬运粮食,画面左侧则坐着一位官员模样的男人,在左右服侍下,对着桌上菜肴大快朵颐,顺便监察粮食搬运,劳作者热火朝天,一派忙碌。

    而在画面右侧,粮仓的不远处,却堆着小山似的尸骸,死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以各种各样的姿势倒在地上,面黄肌瘦,痛苦难当,有些已经死了,有些还在苟延残喘,男人怀里抱着一条胳膊啃噬,状若恶鬼,而在他旁边,一名少了胳膊的幼童嚎哭尖叫,血流遍地。

    若单看左边和中间,还不觉得什么,但左右一对比,立时令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容卿还记得自己初次见到这幅画时,内心震撼无以名状,整整呆立半晌毫无察觉,再看崔不去,目光仅仅在上面停留片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果然是虎狼之心,容卿暗道。

    “此人,”他点了点画面左边正在吃东西的那位官员,“光迁县原本是上县,县令应为从六品,这两年由于灾情,降为中县,县令本该也降为从七品,但县令黄略还未到述职之期,依旧是从六品,此人身着绯色官袍,无梁无琪,虽然看不清面目,但从服饰判断,必定是黄略无误。”

    崔不去道:“所以你认为,这是有人在知道你到来之后,向你匿名举报,暗示县令黄略,侵吞官粮,谎报灾情。”

    “不错。”

    容卿虽然激动,总算还保留一丝理智,没有马上冲去找黄略质问,但他还是坐不住,就去找光迁县其他官员旁敲侧击,希望从他们口中问出点什么。

    于是就有了他询问县丞李沿时,对方的吞吞吐吐,言犹未尽。

    不止如此,容卿还发现光迁县几名官吏里面,除了李沿之外,县尉武义也跟黄县令不和。

    一座光迁城内,县令、县丞、县尉这三个最重要的官员,彼此之间貌合神离,各行其是,底下一众吏员站队博弈,竟上演着不见血的刀光剑影。

    一天时间不足以让容卿查出什么,但就在昨晚,他又收到一幅画。

    还是一样的纸,一样的笔触。

    容卿将第二幅画在崔不去面前展开。

    这次没有官员了,画面却更为骇人。

    洪水滔天之中,断树沉浮,残躯漂露,间或能看见黑色头颅,仰面向天,惊惧无声呐喊,绝望跃然纸上。

    一座城池远远可见,近处山坡上的老树下,一个男人正跪在地上奋力徒手掘土,几只手从泥土中被翻出,腐肉半落,支棱出森然白骨,宛若地狱逼近,浮屠灭绝。

    关山海站在一旁,看见这幅画,不由咦了一声。

    容卿似乎知道他为何讶异,便道:“不错,这棵树就是白天我受困之处。当时我正因此画,想要亲自去看看,到底是否真有这个地方存在。”

    结果证明树是存在的,但还没等他开挖,暴雨就导致洪水迅速上涨,要不是关山海及时出现,容卿现在十有八九就已经变成孤魂野鬼了。

    “崔尊使现在总该知道,我是事出有因了吧!”

    崔不去没理会他话语里流露出来的不满:“所以,你更加怀疑县令黄略了?”

    容卿颔首:“我向黄略提出要出城察看时,他极力反对,武县尉也避而不见,反倒是县丞李沿,愿意陪我走一趟。所以黄略肯定有问题。”

    崔不去道:“正常人看见暴雨连绵,洪水泛滥,肯定都会反对的吧,你怎么不怀疑李沿是别有居心,故意想要趁机灭你的口呢?”

    容卿语塞片刻,反驳道:“光迁县的县令是黄略,许多事情还是他说了算,李沿一个佐官能做什么?”

    崔不去冷冷道:“但这次受灾的不止光迁县,整个郡大半都淹了水,我要是你,就不会被这两幅来历不明的画影响了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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