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很纳闷,诗文虽然能看出一个人的文采,但做官又不是靠文采来做的,实际能力不是更重要吗?

    方仁霄虚点他的额头,摇头笑道:“你啊你,知道什么叫文人士大夫吗?光读书没做过官的叫做‘士人’,做过官没做读过书的那些武官、医官不是,只有那些既读书又做过官又有一定名声与政绩的才叫‘士大夫’,这些人天然就是一个圈子的,其他人想融进去很难,但只要你融进去了,你就会发现,当官做事好像变得容易了。而文人之间最常用的结交方式是什么?是相互赠诗!”

    见顾青云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就继续说道,“这是属于应情应景必须会的事,等你以后到了京城你就知道了,参加很多聚会都要作诗。老夫听说你在县学专注于读书,不怎么出去参加文会,这是对的,在县学可以不必理会。可是以后只要你做了官,必要的交际肯定是要的,有时候上官请你,难道你还能不出去?有时候上官诗文做得不好,或一下子想不出来,难道你不能替他捉刀一次?”

    他这么一说,顾青云想想,的确如此。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就像他前世只是一名小科员,上级领导来了,领导叫你过去端茶倒酒,难道你还能不做?那不是等着穿小鞋吗?要知道,在机关单位,领导虽然很难开除你,但要为难你一个下属有的是法子!还能让你有苦说不出来。

    “你知道京城有多少人吗?”方仁霄又问。

    顾青云摇摇头,据说北宋时期,当时的首都开封府就有一百万人。

    “有几十万人!京城什么都不多,就是人多官多,这样一来,每年过节需要送礼的地方就多,而且京城大居不易,想维持和别人的关系,就需要你付出。如果你的诗文出色,就可以直接送诗文,这就省了好大一笔花费,否则就只能用钱了。不过一般人的诗文都是大概过得去就行了,不必每首都是精品。如果是非常出色的诗文,那就会价值千金,那等人才,很少有的。”

    方仁霄似乎想起了在京城的日子,摇摇头道,“刚开始老夫的诗文也不是很出色,只能不断花钱,后来钱越来越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了。这才努力钻研诗文,在诗文有了一定的造诣后,之后的花费就少了,否则你今天看到老夫的家中一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说完他又仔细说了其他情况,这些潜规则都是唐宋之后一直延续下来的。顾青云觉得可能是没有经过元代异族的摧残,所以文人士大夫们还保留着这种传统。

    他很是受教地点点头,心里颇有点惴惴不安。听老师的意思,似乎诗文就相当于自己的一个标签,可以决定别人对自己的态度。如果他诗文不好,以后即使工作再出色,别人也会轻视自己,认为自己只是一个“能吏”而已,想想官与吏的区别,顾青云就知道这个差别有多大了。

    而且文人之间相交,相互赠诗文是很常见的事。他估计,这就相当于现代的两个销售经理见面时,第一件事就是交换名片。

    这样一想,顾青云就对诗文重视起来。

    “只要你想在官场上有一番作为,不是考上进士就万事大吉了,还有很多方面要注意,以后老夫会一一跟你说明,现在你乡试还没考,说这个太早了。”

    顾青云一听,觉得也对,自己举人都还没考上呢,担忧这个太早了,还是等自己考中进士再说吧。

    “来,下面老夫给你讲讲策论,像这篇宋人的策论就写得很好,好在哪里呢?你看这一段,‘呜呼,尽之矣。可以赏,可以无赏,赏之过乎仁;可以罚,可以无罚,罚之过乎义。过乎仁,不失为君子;过乎义,则流而入于忍人。故仁可过也,义不可过也。’这短短几句话就表明了观点,把宽容与界限说得很清楚,整篇策论短短六百字……”

    安静的书房里,只有方仁霄低沉的声音响起,他讲的内容深入浅出,通俗易懂,顾青云犹如一棵小树饥渴地吸收着养分,想让自己成长得更高、更强壮。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个月,方子茗才觉得不对,就跑过来试探。

    “我怎么觉得大伯最近对你好得过分?还有,你的诗文水平怎么好像提升了一些?”

    顾青云暗自翻翻白眼,有进士亲自教授,背了很多书,传授了一些技巧和经验,能不提升一点吗?虽然比起他的策论,进步的程度小多了。

    不过他没有说出他和方仁霄的约定,毕竟现在人家还没决定,不好坏了姑娘的名声,就道:“你才知道呀,老师一向对我很好的。”

    方子茗不相信地摇摇头,想了想,就道:“既然你都有进步了,我就有紧张感了,看来我明天也要开始去向大伯请教问题了。”先前他有问题都是直接问他爹的。

    “好啊好啊,一起去,明年就要考乡试了,得抓紧时间,只望老天保佑,不要让保守派的主考官来考我们,否则诗文和经义的比重会增多,我就倒霉了。”顾青云还指望着算学、策论和律法来拉分呢。

    平静读书的日子悠悠而过,除了认真读书,他每天都会抽出一个时辰来写话本,继续保持修仙记的连载,其他能挣钱的活都不接了。

    期间,顾青云还在县城买了一套一进的宅子,因为带有水井,还有一棵高大的桂花树,就花了六十两银子,和当初赵玉堂买的宅子价格差不多,这还是优惠价呢。

    有了自己的宅子,顾青云赶紧从县学里搬出来,宅子虽然面积不大,只有两百多平方,天井小小的,有四间卧室一间厨房和杂物间,但它周围住的都是秀才、小吏、乡绅等中产阶级,挨近府衙,经常有捕快巡逻,治安极好。

    旁边没有商铺,所以宅子很安静,很适合读书,他非常喜欢。不知为何,在接到这一张写着自己名字的房契时,顾青云觉得自己的心很踏实,不像无根的浮萍一样,没有安全感。

    有了房子他很高兴,可八月份,赵玉堂和顾青明还是院试落榜了。顾青明把试卷能记得的答案都默出来给他看过,顾青云觉得答得不错,可中可不中,没想到最终还是没中。

    大概是被打击惯了,顾青明没有最开始的消沉,仍然信心满满。

    特别是他准备当父亲了,把落榜的烦恼丢掉后,就把全副心思放在未出生的小孩身上。

    顾青云看到这里,也不用劝说了。

    只是明年,顾青亮也要开始下场了,他今年已经十六岁,大爷爷说他学得一般,小聪明是有的,可是不够刻苦努力,但不管如何,明年都要下场试试,万一能过了县试,这样也好说亲。

    看到这种情况,顾青云原本以为只要学个上十年,在古代考个秀才还是比较容易的,结果现实告诉他,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总有人就缺了那么一点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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