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顾容在回溏城,总是能和孩子打成一片,闻言也不觉得冒犯,眯着眼睛说:“你觉得我是吗?”

    “你穿的衣服好像呐。”有个孩子说。

    一旁扎着小辫的女娃娃小声说:“可是仙君也会瞎眼嘛?”

    孩子童言无忌,纷纷叽叽喳喳地对沈顾容的眼睛指指点点。

    “可是仙君好像能看见呀。”

    “那他为什么要蒙白布呀,我们家邻居瞎子哥哥才会蒙白布呢,说是眼睛很不好看。”

    “可是仙君的眼睛好像很好看啊。”

    “你怎么总是反驳我呀?”

    一直在那“可是仙君……呀”的小女孩委屈地说:“我、我没有的,我只是觉得仙君很好看,不可能是瞎子……呜。”

    她说着说着,就感觉到仙君旁边的哥哥看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冷,后面的话也不敢说出来了。

    牧谪神色越来越冷厉,无法接受旁人这般肆意议论他师尊的眼睛。

    他利用眼神将那群叽叽喳喳的孩子吓得噤若寒蝉,唯恐师尊会因为这些话心伤,正要安抚他,就听到沈顾容说:“猜一猜咯。”

    刚好一个糖人捏好,老人递给沈顾容。

    沈顾容捏着木签,笑着说:“要是能猜到仙君是不是个准瞎子,这个糖人就给谁咯。”

    孩子们立刻沸腾起来。

    牧谪:“……”

    那糖……不是我的吗?

    第45章 剑阁剑冢记账寄在林束和处。

    男孩说:“他是瞎的!”

    沈顾容:“不对。”

    女娃娃说:“仙君肯定不是瞎的。”

    沈顾容一笑, 捏着糖人棒一晃,逗灵宠似的:“也不对。”

    哪怕是逗孩子的举动,在他做来依然仙气十足,一旁的少女都在双颊微红地偷偷看他。

    小矮墩立刻把手举高高:“仙君半瞎不瞎。”

    沈顾容乐得不行,也没再继续逗他们, 随手将糖人递给了方才一直在夸他好看的女娃娃。

    得了奶娃娃认认真真的道谢和一顿夸, 沈顾容心情大好,终于跟着牧谪前去剑阁。

    方才他离糖人摊太近,身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一缕缕糖香, 牧谪同他走得近了, 隐约能嗅到那甜腻的蜜香。

    牧谪心想,我也想要糖人。

    沈顾容和牧谪并肩而行,看着气度淡然,实际上心中日行一例在思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牧谪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绪。

    「哦对, 我不是说要给牧谪买糖人吗, 怎么突然就送出去了?」

    牧谪闷闷地心想, 是啊。

    「不过牧谪都这么大了, 早就过了吃糖人的年纪。」

    一向自诩心智成熟、和虞星河那种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完全不一样的牧谪心想:我还小,并未及冠,能吃糖人, 两个。

    沈顾容又想:「啊!忘记带灵石了!到时候剑阁要如何买剑?」

    牧谪:“……”

    牧谪头一回知道他家师尊竟然这般有烟火气,顶着那张恍如谪仙的面容,内心却在计较那铜臭之物。

    这种反差, 实在是……

    可爱得紧。

    两人一个心想,一个在心中接话,就这么一路安静地到达了剑阁。

    沈顾容气度非凡,那冰绡上似乎有障眼法,寻常人看他一眼连面容都记不住,加上是分神而临,更是看不出修为几何,在别人看来十分唬人。

    剑阁的小厮瞧见他,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地将两人迎了进去。

    剑阁坐落在扶献城的最南端,背靠着扶献城外的南山,整个阁楼仿佛镶嵌进山壁中,有乱枝飞花顺着木楼往外伸展而出,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进入内室后,一阵阴凉中裹着淡雅的花香,小厮恭敬道:“敢问二位仙师想要什么剑?”

    沈顾容心想:「总不好直接说凶剑吧,那就……」

    「把你们店最好的全都给我拿上来?」

    沈顾容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平日里出去买东西或是偷买话本时,往往都懒得挑选,直接说这句话,回到家里再挨个看,好的留下,不好的便随手扔掉。

    因为这个,他兄长总是骂他是个败家子。

    沈顾容说:“把你们……”

    牧谪:“……”

    牧谪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敢说这句话,好在他眼疾手快,一把扯住沈顾容的袖子,打断他的话。

    沈顾容偏头,不明所以。

    牧谪干咳一声,将手中离人峰的玉牌递过去,对小厮道:“找你们阁主,他知晓我要什么剑。”

    小厮接过玉牌查看一番,神色一肃,更恭敬了些。

    “是,二位仙君稍后。”

    说罢,将两人引去了待客的小阁楼候着,他快步去寻剑阁阁主了。

    小阁楼环境清幽,雕着小剑的木窗大开,窗外一条瀑布宛如飘带挂在山间,大概是被布了法阵,离这般近竟然听不到任何水声。

    沈顾容撑着下颌偏头看着窗外如画的景,随口问牧谪:“你同这个店主很熟?”

    牧谪唇角抽了抽。

    扶献城的剑阁虽说瞧着只是一把卖剑的店,但在三界地位却是举足轻重的,有多少得道大能的剑大多数都是出自这里。

    只是因为剑阁中数年才难得卖出一把剑,单单只是一把便能让无数人趋之若鹜,所以那阁主修为虽地被人捧得极高,有许多人一掷千金只为得他一个承诺。

    毕竟,三界中还是剑修更多些。

    这还是牧谪头一回听到阁主被人称为“店主”。

    牧谪道:“前几年和掌教出门历练时,曾和阁主有过一面之缘。”

    也是因为那次,奚孤行才想起来要许他一把剑,否则按照奚孤行那糊涂性子,八成要等到牧谪及冠后才能拿到本命剑了。

    沈顾容点头,心想:「我都没和徒弟一起历练过。」

    牧谪一愣,突然低下了头。

    不过很快,沈顾容又道:「不过若是和牧谪一起历练,八成是他照料我,算了,还是不给徒弟添麻烦了。」

    牧谪:“……”

    他师尊,真的很有自知之明。

    虽然一身滔天修为,但却摊上个眼瞎、路痴、从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若是真的和牧谪一同去三界历练,八成真的还是牧谪更照顾他居多。

    两人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木轮在地面滚动的声音,接着一声轻笑随之而来。

    “我还当你是个倨傲冷淡的性子,没想到竟然能瞧见你这么一面?”

    牧谪站起了身,朝着门口微微颔首:“阁主。”

    叫“阁主”的人一身黑衣坐在木质轮椅上,被小厮从门口推了过来,相貌俊美,眉目间全是笑意。

    阁主说着,冲牧谪一笑,道:“牧谪,你也会这么乖吗?”

    牧谪没吭声。

    阁主手中持着一把折扇,微微展开,给自己扇了扇风。

    此时扶献城已过倒春寒,此人裹着貂裘,还拿扇子扇风,只是一下,沈顾容就明显地看到他浑身哆嗦了一下,大概是冷着了。

    即使这样,他依然风度不改,强颜欢笑,不着痕迹把扇子阖上了。

    阁主知晓牧谪是个狠茬,若是说多了他定会恼羞成怒,自己怕是没有好果子吃,他将折扇放在掌心轻轻敲了敲,若有所思地看向在一旁端坐的沈顾容。

    按照他的修为,无法看透沈顾容的障眼法,只能依靠这多年来的眼力看出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他尝试着道:“这位是?”

    牧谪道:“我师尊,沈圣君。”

    阁主一听,脸色一面,连忙从轮椅上站起来,热情地走到沈顾容面前,脸上全是笑意。

    他吊儿郎当地行了个礼,笑道:“这便是奉雪圣君啊,久仰久仰,小生姓阁名唤主,你唤我小阁就好。”

    沈顾容:“……”

    沈顾容:“???”

    敢情阁主就是你名字,而不是什么称号?!

    还是说就是一语双关?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你不是个瘫子吗?!

    沈顾容被这医修奇迹吓得神色险些没崩住,他故作冷静地喝茶,挡住几乎要发绿了的脸色。

    很快,他强压住神情,将茶杯放下,淡淡道:“说正事吧。”

    阁主也不觉得沈顾容的反应冷淡,一旦修为到达了能令人望尘莫及的地步,那他骂人也会被人奉为金科玉律。

    阁主没有像之前那样插科打诨,道:“牧谪想要的剑在剑冢,圣君可随我一同前去。”

    沈顾容点头,站起身,示意他带路。

    阁主让小厮将他故作高深增添高人气度的轮椅推走,健步如飞地在前面带路。

    沈顾容跟着他往前走,边走边在打量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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