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束和奋力地张开眼睛,这才看清楚那人并非穿着红衣,而是不知哪来的鲜血将他的一袭白衣染得鲜红一片。

    沈奉雪走到他面前,身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激得林束和剧烈地咳了一声。

    他已濒死,咳了一声便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林束和眸子一点点发散,他喃喃道:“十一……”

    沈奉雪眸光沉沉,古井无波地看着他,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事都能让那双眸子产生丝毫波动。

    他手中捧着一团光,垂着眸看他,湿淋淋的白发往下垂着冰冷的水,他的脸色比那发还要惨白。

    沈奉雪轻声问:“这机缘你可要?”

    林束和轻轻摇头,他想说:那是你的机缘,我不要。

    只是此时的他已经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沈奉雪看着他,突然就笑了。

    “也是。”林束和听到他几乎是自嘲地说,“这种机缘,你是不屑要的。”

    林束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嘴唇轻轻张开,细若蚊嗡:“留给……”

    沈奉雪却没等他说完,直接将那快要消散的天道机缘拍入林束和那瘦骨嶙峋的身体中。

    林束和浑身一颤,那枯竭的灵脉仿佛枯木逢春,仿佛潺潺溪流汇入干涸的河床,转瞬间盈满他的身体。

    林束和怔然看他。

    沈奉雪缓缓起身,他眸子无情无感地看着林束和,仿佛那所有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于他而言只是个可随手馈赠的小玩意。

    他一语不发,转身离开。

    只留给林束和一个影影绰绰的背影。

    ***

    十三子巷尽头,沈顾容好奇地看着面前的人偶,问牧谪:“要给他取个名字吗?”

    牧谪一看到那木偶就烦,但见沈顾容兴致很高,也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

    他为沈顾容撑着伞,道:“师尊觉得什么名字合适?”

    一问出来,牧谪就有些后悔了。

    能起出“沈威武”这样名字的人,怎么可能会起个正常人的名字?

    果不其然,沈顾容胡思乱想:「既然是我的了,那就该随我姓。沈,沈什么呢?沈木木,沈俊美,豁,不得不说,这张脸可真合我心意。」

    牧谪:“……”

    沈顾容走到主街,瞥了一眼道路两旁盛开的桂花,道:“就叫木樨吧。”

    牧谪:“……”

    可真够随意的。

    不过木樨这个名字比沈木木沈俊美要正常的多。

    牧谪点头附和他:“好名字。”

    沈顾容拍了拍木偶的肩膀,道:“往后你就叫木樨了。”

    木樨点头:“是。”

    三人一起去了灵舫阁,去租了艘灵舫。

    闲云城一直在下雨,御风而行指不定能扑一脸水,沈顾容又是个锦衣玉食长大的少爷,有方便的灵舫更是懒得用灵力御风,反正他们也不赶时间,慢慢悠悠地回离人峰,也能顺便瞧瞧周遭的景色。

    拿着玉牌走到了他们租的灵舫,牧谪先跳了上去,随手熟稔地将手递给沈顾容,示意师尊扶着他的手上来。

    上个灵舫而已,沈顾容没那么娇贵,但徒弟的手已经伸过来了,他也不好拂开,只好抬手搭在了牧谪的掌心。

    灵舫旁并没有其他人,沈顾容将幂篱的黑纱撩到两边去,露出艳色无边的脸。

    感受到掌心中温热的触感,牧谪的视线在沈顾容的唇间扫了一圈,心尖一颤,本能地将掌心合拢,握紧了沈顾容骨节分明的五指。

    就在这时,在沈顾容身后的木樨突然毫无征兆地拔出了腰间的刀,眼睛眨都不眨地朝着牧谪的手劈了过来,不带分毫留情。

    沈顾容吓了一跳,本能地就要将手缩回来,但牧谪不知犯了什么毛病,看到那刀落下竟然都不撒手,反而更加握紧沈顾容的手。

    在木樨锋利的刀袭来的前一瞬,牧谪猛地一用力,将猝不及防的沈顾容一把拉到了怀里,那冲势将牧谪撞得往后一跌。

    木樨的刀随后而到,轰的一声劈碎了灵舫的边缘。

    牧谪本来能站稳的,但看到有些茫然的沈顾容,他眸光微沉,故意站不稳,像是被沈顾容撞得跌倒似的,整个人后背朝地倒在了地上。

    哐的一声。

    沈顾容直接扑到他怀里,指节泛白地抓着牧谪的衣襟,唇险些贴到牧谪脸上,敞开的幂篱黑纱此时终于缓缓垂下来,将两人的上半身完全遮挡住。

    这一摔,直接摔出了个令人遐想联翩的姿势。

    沈顾容:“……”

    木樨:“……”

    医馆的林束和:“……”

    他险些砸了水镜,暴怒道:“给我砍……咳咳!”

    第77章 来得正好牧谪受死

    林束和吐血三升。

    牧谪心花怒放。

    木樨的刀却紧跟其后, 沈顾容正满脸尴尬,听到后方刀刃划破虚空的声音,眼尾一挑,无意识地按着牧谪的胸口将半个身子撑起,右手随手挥出去一道灵力, 堪堪挡住木樨落下的刀。

    木樨本就没打算伤他, 见状木头制成的手猛地一抖,刀当即就松了手,哐的一声落在地上。

    沈顾容慢条斯理地收回手, 将幂篱掀上去一角, 偏头看着木樨,蹙眉道:“怎么好好就动起手来了?”

    木樨单膝跪地,低声道:“是木樨冒犯圣君。”

    说完,不等沈顾容反应过来,左手抬起干净利落地将握刀的右手切了下来。

    木头落地, 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沈顾容:“……”

    沈顾容被那只类人的手吓了一哆嗦, 本能地往后一跌, 却听到身下的人一声闷哼。

    沈顾容低头看去, 突然沉默了。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分开修长的双腿坐在牧谪身上,左手还无意识地撑着牧谪的胸口, 方才那一跌,刚好坐在牧谪的腰腹上。

    牧谪满脸迷茫,怔然地看着他, 脸上全是无辜之色,更是衬着沈顾容像是个调戏良家妇男的登徒子。

    沈顾容:“……”

    双重惊吓之下,沈顾容猛地从地上起身,一挥宽袖,绷着一张古井无波的脸庞,冷冷道:“我、我累了。”

    说罢,完全没管这个烂摊子,逃似的跑去了画舫的房间,砰的关上了房门。

    牧谪:“……”

    木樨看到沈顾容不在,面无表情地将切断的手捡起来随手安了回去,再次拎起了刀,眼睛眨都不眨地朝着牧谪砍了过来。

    牧谪:“……”

    这木偶对于砍他这事到底有多大的执念?!

    牧谪有些莫名的烦躁,虽然说着只要能待在他师尊身边便好,但他总是会因为师尊时不时的亲昵举动而心起波澜,按都按捺不住。

    “这样不好。”牧谪心想。

    他握紧了九息剑,随手格挡住木樨的一刀,冷淡道:“去画舫顶上打。”

    木樨手一顿,看了看已经紧闭的房门,这才点头,随着牧谪去了画舫顶。

    沈顾容一到了房中,随手挥出一道结界罩住整个房间,尖叫一声整个人扑到了柔软的榻上。

    「啊啊啊!」沈顾容捂着脸在床榻上滚来滚去,脸颊烫得几乎要将手给烫熟了,「你脸红什么脸红什么?!」

    「这依然是个意外而已,人生意外千千万,保不准往后还有更意外的。」

    「要冷静,要沉着,你可是三界第一的沈圣君。」

    沈顾容滚了几圈后,发现脸还是很红,他自己也开解不能自己,只好决定以毒攻毒。

    他坐起来,面无表情地将他恨不得钻到地缝的事拿出来在心里整个过了一遍,他脸烧得要命,还在强撑着心想:「只是坐了一下腰而已,又、又又没碰到其他地方,想必牧谪也不会介怀。」

    「况且……」

    沈顾容刚刚消退下去的脸再次红了,他「况且」了大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心想:「况且,昨日我都亲过他了。」

    这招以毒攻毒果真有效,有了之前更尴尬羞耻的事在前,沈顾容立刻觉得方才只是抱一下,简直小事一桩。

    沈顾容飞快释然了,脸上温度消退,他还有心思在那想。

    「唔。」

    「虽然只是个意外,但牧谪的唇还挺软的。」

    在画舫顶上专心致志和木樨喂招的牧谪突然一怔,脚下一滑,下一瞬木樨的刀横扫而来,他一时不查急忙拿九息剑挡了一下。

    木樨的力道太大,这一下直接将心不在焉的牧谪横着扫了下去。

    噗通一声,掉到了冰冷的河水里。

    牧谪:“……”

    沈顾容听到奇怪的声音,将幂篱摘掉,推开窗户往外面看了看,正好看到浑身湿透正拽着画舫外的木质栏杆往上踩的牧谪。

    牧谪:“……”

    沈顾容:“……”

    牧谪和师尊的视线一触碰,立刻狼狈地往旁边一瞥,完全不敢看他。

    沈顾容故作镇定,他手肘撑着窗棂,支着下颌看着牧谪,淡淡道:“徒儿,你是想起昨晚没沐浴,今日补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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