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丢人,求速死。」

    牧谪:“……”

    牧谪见他又开始玩笑了,这才将心放下来。

    他轻声道:“师尊做噩梦了吗?”

    沈顾容犹豫了一下,才点头闷声道:“嗯。”

    牧谪:“梦到什么了?”

    沈顾容:「梦到鬼拽我脚腕。」

    但这种小事能把他吓得扑到徒弟怀里求抱抱的事是不能成立的,毕竟有损他师尊的威严。

    沈顾容干咳一声,才故作镇定道:“梦到你大乘期雷劫没扛过去,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牧谪:“……”

    沈顾容说完,才后知后觉:“啊!你现在已是大乘期啦?”

    牧谪点头,矜持道:“是。”

    牧谪的气运实在是太好,虽然幼时的无数灵药都没能让他入道,但却误打误撞获得沈奉雪的元丹一步升天,而孤鸿秘境中最顶级的天道机缘也被他轻而易举地拿到,成功晋入大乘期。

    自此之后,三界便有两个大乘期,而且还都是离人峰的。

    沈顾容很满意,觉得自己和徒弟简直为离人峰挣脸。

    回去一定要和奚孤行显摆一下自己的徒弟。

    他正美滋滋地想着,就听到牧谪道:“师尊,我要离开离人峰。”

    沈顾容:“……”

    本来已经在设想奚孤行一脸憋屈地夸赞他“你徒弟真是天才”的沈顾容立刻如坠冰窖,他面无表情道:“为什么?”

    牧谪看他师尊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自己在雷劫之前已经同他示爱了。

    “师尊,您不是说我们是师徒,不能结为道侣吗?”牧谪说,“我离开离人峰,便能光明正大追求您了。”

    这样一来,离人峰那些师伯也就不能对他多加干涉了。

    沈顾容:“……”

    沈顾容僵了半天,才瞪大眼睛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都忘了这一茬!

    牧谪叹息,连这种事他师尊都能忘,也不知道是该说他心大,还是没心没肺了。

    “你……”沈顾容艰难道,“你还是别……别离开离人峰了。”

    要是有朝一日他回去了,沈奉雪重回这个身体,看到他一直宠着护着的徒弟丢了,不得再把他拎过来拼命啊。

    牧谪道:“那师尊愿意接受我吗?”

    沈顾容又开始不自然地把头偏过去,左看右看就是不看牧谪。

    看样子就是拒绝。

    牧谪深吸一口气,固执道:“好,那我这次回离人峰便和掌教说离开离人峰之事。”

    沈顾容:“……”

    这孩子是缺心眼吗,脾气怎么就这么倔?

    沈顾容只好和他讲道理:“牧谪,你听师尊说,在这世间,阴阳相合才是正道……”

    牧谪却道:“正道?何为正道?阴阳相合是正道又是谁定的?为何不能阳阳相合才算正道呢?正道这种东西,终归都是人自己定义的,我若能在三界翻云覆雨,那我所说便是正道。”

    沈顾容:“……”

    沈顾容震惊地看着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家乖顺的徒弟竟然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我所说便是正道。

    这世间有人敢说出这种狂妄之话吗?!

    牧谪是沈顾容见到的第一个,哪怕是三界圣君沈奉雪,心中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头。

    牧谪说完后,看到沈顾容这般惊骇,也有些后悔了。

    只是他后悔的不是自己说的话,而是不该将这种狂悖的话说给沈顾容听。

    他的小师尊这么胆小,做梦梦到了鬼这种事都能吓得发抖半日,自然是听不得这种违背天道的话的。

    牧谪干咳了一声,才道:“我只是随口一说。若师尊以师徒的缘由拒绝我,那我只能叛出师门了。”

    沈顾容:“可是……”

    牧谪像是知道他师尊要说什么,截口道:“师尊不喜欢我吗?”

    沈顾容头都大了:“我对你的喜欢,只是师尊对徒弟的喜欢,父亲对孩……”

    牧谪:“……”

    牧谪咬牙,一把上前捂住沈顾容的嘴,让他将“父亲对孩子”的话给吞回去。

    沈顾容猝不及防被捂了嘴,不满地瞪了牧谪一眼。

    他双眸还含着方才被吓出来的水雾,眼尾仿佛被丹红涂抹似的一抹飞红,看着分外撩人。

    这一眼瞪视,在牧谪看来却像是勾魂似的。

    牧谪的呼吸都急促了一瞬。

    沈顾容甩开他的手,又开始不看牧谪了,他想了半天,“啊”了一声,突然道:“有人来寻你了。”

    牧谪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两人此时正在芥子泛绛居中,门口下了禁制外人无法进来,但从里望出去却能瞧见外面的场景。

    沈顾容昏睡了整整两日,宿芳意和妙轻风已经从孤鸿秘境出来了,此时正站在门口等人,嘴中还在窃窃私语。

    宿芳意:“我真傻,是真的傻,之前还信誓旦旦地挑衅人家,还被气哭许多次,仔细想想,唉,我真傻。”

    妙轻风冷淡道:“你真傻,我已经知晓了,不必多说这么多次。”

    宿芳意撇撇嘴。

    妙轻风见她这么颓废,只好说:“你去叫人,在这里要等到什么时候?”

    宿芳意只好扭捏着去敲了敲芥子泛绛居的禁制。

    牧谪裹着漆黑的黑袍,兜帽戴着高高的,遮挡住那双狐耳,只能露出半张脸,他面无表情地从里面出来,他冷淡道:“何事?”

    宿芳意莫名羞红了脸,从储物戒中拿出来几个鲜红的灵感,递给牧谪。

    沈顾容已经从房间里出来,此时正扒着泛绛居的门,偷偷摸摸往外看。

    因为有禁制,他只能看清楚外面的动作,却听不到两人说什么。

    只见宿芳意将那灵感递给牧谪后,牧谪满脸冷漠地说了句什么,宿芳意连忙说了句什么,牧谪微怔了一下,脸色这才柔和了许多,抬手将果子接过来。

    沈顾容这次眼尖地认出来他是在说:“多谢。”

    沈顾容有些震惊了,没想到他徒弟竟然对外人也能这么温和。

    牧谪对师尊大概是有些雏鸟情节,他性子本就凉薄冷淡,对待旁人从来都是不假辞色,只有对师尊倾注满腔温柔。

    沈顾容本来觉得自己是独属那一份特殊的温柔,没想到……

    沈顾容莫名觉得不满,但仔细想想,或许是牧谪喜欢那孩子呢,这样一来,自己被示爱的事不是很容易就解决了吗?

    既然都解决了,自己还不满个什么劲啊?

    但知道归知道,心中的不爽还是像杂草似的,逐渐蔓延。

    等到牧谪拿着果子回来的时候,沈顾容已经酸到整个人都在冒泡了,浑身上下写满了阴郁烦躁。

    牧谪愣了一下。

    沈顾容看到他回头,头一回觉得笑这么困难过,他勉强了许多次,才强行让自己保持镇定。

    「放轻松,牧谪喜欢女人是好事,自己作为师尊,该祝福,让他明白自己的真正心意,就不会再叛逃师门了。」

    牧谪:“……”

    他就这么安慰着自己,终于让自己身上的阴郁之色缓缓褪去。

    沈顾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嘴里却阴阳怪气道:“我们牧茞之可真受人喜欢,都有人专门上来送灵果了。”

    牧谪:“……”

    沈顾容实在是好懂,根本连读心都不必,几乎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一点都不懂得伪装。

    牧谪忍着笑,上前将洗好的果子递到沈顾容唇边。

    沈顾容偏头,他酸,看果子也酸,不吃。

    牧谪笑够了,才柔声道:“宿芳意说,她是听人说有人为我挡了雷劫……”

    宿芳意:“听说有人为你挡了雷劫呀,不畏生死愿意为你挡雷劫,一定是你的道侣。”

    牧谪一愣。

    宿芳意将果子递给他,道:“这个灵果就当是我之前的道歉,你拿给你道侣疗伤吧。”

    牧谪不太明白,为什么她会像自己道歉,但他本能觉得若是他问出来,宿芳意肯定会以一句“因为我误会你不说人话”来做答案,只好作罢。

    而且……

    你的道侣这个词,太过悦耳,牧谪情不自禁地就温和了脸色,也没推辞,接过果子道了声谢。

    宿芳意送完后,似乎有些遗憾没有看到那传说中的道侣,只好和妙轻风离开了。

    牧谪将果子贴着沈顾容的唇动了动,笑道:“我喜欢她说您是我道侣这句话,所以才会笑,不是师尊想的那样。”

    沈顾容:“……”

    沈顾容呆住了,本能道:“我想的哪样?”

    牧谪正要说话,泛绛居外传来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整个芥子屋舍都晃动了起来。

    牧谪眉头一皱,偏头看过去,就发现一只巨大的龙首正在泛绛居门口,此时正在恶龙咆哮,似乎是在骂人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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