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觉得抄书的感觉很好?

    不行,这个徒弟不能要了。

    牧谪垂着眸,一笔一划地继续抄书,轻声道:“师尊的先生,总是罚师尊抄书吗?”

    沈顾容一听到这个,幻境中那仿佛怎么抄都抄不完的绝望感觉立刻袭来,他道:“是啊,我十六岁时,最绝望的事就是被先生罚着抄书,若是有哪一天先生没罚我,我都能欢喜地多吃两碗饭。”

    牧谪:“……”

    也就这点出息了。

    牧谪又抄了两行,像是将声音压在唇缝中,一点点飘出来似的,喃喃道:“那师尊现在罚我……是打算报当年的抄书之仇吗?”

    沈顾容正在百无聊赖地吹额前散落的一绺白发,闻言含糊地应了一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他愕然道:“什么?”

    牧谪没有再重复,像是逃避似的,继续抄书。

    沈顾容看了他许久,这才恍惚间意识到在咸州城,他并没有和牧谪一个彻底的答案。

    牧谪自小心思就敏感,不会又因为这件事纠结了这么久吧?

    沈顾容想着想着,倒吸了一口凉气,抬手一把掐住牧谪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来,眸子里全是冷光。

    “看着我。”

    牧谪逃避地左看右看,好一会才对上沈顾容的视线。

    沈顾容冷冷道:“我之前说让你好好思考,你想好了吗?我对你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玩弄?”

    牧谪喃喃道:“不是。”

    沈顾容蹙眉:“那你……”

    “但您对我的感情,是基于我的前世是先生之上的。”牧谪截口道,“若我前世并非先生,您怕是从一开始看都不会看我一眼。”

    沈顾容呆怔地看了他许久,一直都没有情感波动的内心突然剧烈颤动。

    牧谪亲耳听到沈顾容在心中骂了他一句:「这么敏感矫情,你是少女吗牧姑娘?!」

    牧谪:“……”

    牧谪差点哭出来。

    沈顾容心又软了,忙抬手拍着他的手背,哄他:“我将你带回离人峰,迫使你强行入道时,或许是看在先生的份上……”

    牧谪……牧谪努力憋住酸涩的眼眶,悲伤地看着他。

    “但是……”沈顾容话锋一转,“我给了元丹后,就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连心智都变回了十六岁的模样,那个时候我并不知晓你是先生转世。”

    牧谪茫然看着他。

    沈顾容闭上眼睛默念了几遍“我是师尊我是师尊,他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崽子,我要让着他让着他”。

    成功将自己催眠后,沈顾容觉得自己要有大人风范,不能和心思敏感的孩子一般见识,耐着性子道:“而我发现对你的心意时,依然不知道你是先生转世。”

    “牧谪。”沈顾容摩挲着牧谪的侧脸,挑眉道,“也就是说,我之所以爱你并不是因为你是先生转世,而是你这个人,懂了吗?”

    牧谪愣愣点头。

    沈顾容摸了摸他的头,松了一口气,道:“那你还纠结吗?”

    牧谪犹豫片刻,又点点头,好像有些委屈地开口道:“您在幻境中……一直在唤先生。”

    还叫了十遍,他记得清清楚楚。

    沈顾容:“……”

    沈顾容古怪道:“所以你到底是在纠结我爱你是因为先生,还是只是在单纯吃醋?”

    牧谪干咳了一声,心虚地将视线移开。

    沈顾容顿时觉得自己被算计了,这小崽子肯定只是想听自己再说一遍爱他这种话吧?什么是先生转世,全是借口!

    掌控欲这么强,连叫先生他都要吃醋!

    沈顾容瞪了他一眼,牧谪有些心虚,抬手将沈顾容抱住。

    沈顾容一把推开他,冷冷道:“别想逃避抄书责罚,给我继续抄!抄不完今日别想我和你说话!”

    说完,面如沉水地拢着衣袍离开了书房。

    牧谪飞快抄完,快步跟着道侣契去了卧房。

    刚掀开床幔,牧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手拉着整个人跌在了床榻上。

    牧谪瞳孔一缩。

    沈顾容衣衫不整地压在他身上,白发微微垂下一缕,贴着脸颊落在牧谪的脸颊上。

    有些痒。

    但更多的还是莫名的心动。

    沈顾容压着他,咬着唇低笑了一声,道:“你脖子上的戳,好像不见了。”

    牧谪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沈顾容已经俯下身,轻轻咬在他的脖子上。

    牧谪手一紧,立刻握住沈顾容纤瘦的腰身,翻身将他反压在榻上。

    沈顾容被制住,微微挑眉:“哦,你想……”

    牧谪没等他说完,一口回咬了回去。

    等到两人分开时,沈顾容的脖子已经惨不忍睹,全是暧昧的红痕,那后颈的红痣处更是凄惨。

    沈顾容呜咽一声,蜷缩着身子,腿发软地一脚把牧谪蹬开,觉得自己真是丢了师尊的尊严,竟然被徒弟这么压着为所欲为。

    不行。

    沈顾容心想。

    再这样下去,自己怎么拿到主动权?

    牧谪心满意足地起身,道:“师尊,我要去趟岁寒城。”

    沈顾容缩在被子里,含糊道:“去岁寒城做什么?”

    牧谪道:“四师伯有要事找我。”

    沈顾容忙起身将被子掀开,但他现在腰软腿软,刚坐起来又跌了回去,眉头都皱起来了。

    沈顾容道:“我随你一起去。”

    “师尊不要动了。”牧谪道,“我自己去就好,很快就回来。”

    沈顾容拧眉。

    牧谪却没多说,摸了摸他的脸,这才转身离开了。

    沈顾容有种奇怪的感觉,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被压制了,但看牧谪那温文尔雅尊敬师长的恭敬样子,又觉得不可能。

    哪里会有师尊被徒弟压呢?根本不可能。

    一定是错觉。

    沈顾容自顾自地说服了自己,躺了一会,觉得实属无聊,只好满房子地转,打算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其他好玩的东西。

    到了最后,果然被他寻到了奇怪的东西。

    片刻后,沈顾容盘膝坐在榻上,伸出手指漫不经心绕着白发玩,视线落在散落了一床的话本陷入了沉思。

    他伸出细白的手指一一查看话本,发现名字极其古怪,书页上清一色的「替身」。

    《仙君的替身炉鼎》

    《我当替身那些年》

    《唢呐、替身、蝉鸣》

    《替身别慌,我是来救你的》

    沈顾容:“……”

    沈顾容:“???”

    沈顾容脑袋都要冒泡泡了,这都什么什么跟什么?他徒弟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难道他之前一直纠结自己是因为先生转世才爱上他的,就是因为这些奇奇怪怪的替身话本?

    沈顾容一边疑惑,一边按捺不住自己的爪子,将那本名字最奇怪的《唢呐、替身、蝉鸣》捧了起来,随意翻了几页,发现竟然是一则画面极其放荡的春宫图,和文名没有半分关系。

    沈顾容:“……”

    沈顾容:“啧啧。”

    那春宫图什么姿势都有,且都是断袖的姿势,有些连沈顾容看的都有些腰软脸红。

    他忍着羞怯看完,将画本一阖,垂着头缓缓捂住了脸,有些沉默。

    徒弟这么追寻刺激,但他好像只会中规中矩的姿势,大概给不了他徒弟刺激的快乐了。

    要不赶紧学习一下吧。

    就在沈顾容努力消化那画面带给他的暴击时,一旁的雕花木窗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撞击声,他还以为是牧谪回来了,立刻将翻出来的话本放回了远处,裹上一旁的红色长袍,坐在床沿等着牧谪进来。

    只是这次进来的并不是牧谪,而是不知从哪里进来的奚孤行。

    沈顾容一愣,愕然看着破窗而入的奚孤行:“师兄?”

    奚孤行脸色难看至极,视线扫过沈顾容脖颈上的痕迹,更是气得脸都微微扭曲了,他怒道:“牧谪那个混账东西竟敢这般对你?!我当年就说过他……”

    沈顾容被吵得耳朵疼,连忙朝他“嘘”:“师兄!师兄小点声!”

    沈顾容本意是不想让奚孤行吵太大声,但在奚孤行看来,他师弟就是被那个欺师灭祖的混账折磨得吓破了胆,竟然吓成这样,连说话声音都得压低。

    奚孤行眼圈差点红了,沈十一在离人峰这么多年,除了他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哪里在旁人那受过这种委屈?!

    “混账,混账……”奚孤行平日里所有的毒舌都没派上用场,气得只会来来回回地骂混账,又因为沈顾容担心受怕的模样,将暴怒的声音压得极低,听起来异常的憋屈。

    沈顾容干咳一声,小声道:“师兄怎么来了?”

    牧谪不是之前还向自己吹嘘,这百里大泽中都是凶兽和结界,根本无人能擅闯进来吗?

    奚孤行脸色阴沉得要滴水:“那个白眼狼被朱尘引开了,我和九霄直接闯进来的——快别废话了,起来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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