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承衍却在这时开口,“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对于星寒而言,虞承衍仍然是个不太熟悉的人。可是从虞承衍对待他的反应来看,他真的很了解他。

    “凌霄大人,您的想法有产生变化吗?”星寒仙君低声问道。

    改变未来会让人感到焦虑,就算是星寒仙君也不例外。如今未来的走向握在虞承衍的手里,哪怕他看起来十分笃定,星寒仙君仍然想再三确认虞承衍的想法。

    “没有变化。”虞承衍淡淡地说。

    “可是……”星寒本来不想多说,可这件事憋在他心里很久了,他忍不住说道,“您自己应该也清楚吧,如果你真的斩断了你爹娘的情缘,那你也……”

    也会不复存在。

    星寒过去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甚至不知道如果虞承衍真的做成了这件事,他会如何消失。

    是魂飞魄散而死,还是直接从所有人的脑海里被抹除,就好像从未存在过虞承衍这个人?

    前者还能算是一种死亡,而后者则太残忍了。

    星寒仙君心中不忍,所以才想多劝劝他。

    就在这时,他听到青年笑了一声。

    星寒仙君怔然抬头,便看到虞承衍波澜无惊的漆黑眸子终于有了些波动,在那一瞬间,青年的眼底闪烁着自毁般的快意。

    “若是如此,正合我意。”

    作者有话说:

    一个emo时就想自毁的修勾,急需猫猫贴贴

    第14章

    夜深人静,荒月残云。

    渺无人烟的高山之巅,悬崖侧壁被用剑风生生剜出一个山洞。

    虞承衍靠在石壁旁,冷汗顺着脖颈沾湿衣领。他薄唇微张,有些难耐地喘息,原本清澈的眼底如今氤氲着红光。

    若是当日那些在玄天宗门大典上赞赏过虞承衍的各位门派尊者在此,让他们看到如今这一幕,恐怕都会大吃一惊。

    修士如果走火入魔,往往会瞳孔泛红,这是被真气反噬的征兆。

    可一般入魔修士的红光更像是附着在瞳孔上的雾气,而虞承衍眼里的红色却仿佛与他的瞳孔合二为一,犹如宝石般散发慑人的威压。

    若是道行深的修士看到这一幕,便会明白眼前的青年不仅在走火入魔的边缘,更是要长年累月地从心魔中汲取力量,已经与心魔密不可分,才会显出这样征兆。

    游走入魔边缘,汲取心魔力量,是修真界从不认可的邪道之一。若是被外人发现,足以引起各大尊者联合围剿。

    紊乱的力量在结界中来回冲撞,虞承衍头痛欲裂,眼前虚虚实实却什么都看不真切,空气像是墙一样从四面压来,让人感到窒息。

    虞承衍已经压制利用心魔三千年了,他从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有失控的一天。

    起因仅仅是因为母亲的疏离和厌恶。

    宁素仪跟他说日子还长,隐藏的意思虞承衍全都明白。

    他明白,虞惟很好哄,这不是什么大事。

    他也早就清楚,这样逼迫她的后果是被她讨厌,他明明早就做好了这个觉悟,所有的道理他都懂。

    可现实是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不堪无用,仅仅是一个下午的冷待,他竟然就接受不了了。

    砰——!

    青年咬紧牙关,一拳砸在石壁上。

    汗水一滴又一滴落在地面上,虞承衍的五脏六腑都在焚烧,他闭上眼睛,冷汗顺着睫毛落下。

    混沌之中,周遭所有的力都在冲向他,努力扰乱他的心神,引诱他向入魔的深渊滑去。

    三千年来的记忆被心魔攀附瓦解,藤蔓翻找着虞承衍回忆中最不堪最痛苦最愤恨的过去。

    和母亲有关的片段第一次被心魔放弃,因为已经重新站在了她的面前,哪怕一点点和那惨烈过去的有关的痛苦,都足够刺疼虞承衍,让他醒过来去保护还未受伤的虞惟。

    于是,一抹极致的白投入墨水当中。

    真气在体内不断冲撞,虞承衍冷汗淋漓,竟如落了水般浑身湿透,他眼前已经模糊不清,只察觉到一抹白色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白色极冷极清,仿佛能挥散所有混沌黑暗的邪祟。

    “你不该如此。”

    一个疏冷缥缈的声音响起,如从九重天高高而至,冰冷得不近人情。

    那人说,“如此入道,不适合你。”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混沌,虞承衍抬起头,他嘲讽地笑了起来。

    “那你呢,父亲?”虞承衍听到自己开口,语气还带着些少年人的清脆,却饱含讽刺与恶意,“你又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情?你根本就……”

    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啊。

    从我出生起,你就讨厌我这个儿子,不是吗?

    虞承衍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插入发梢之间,眼底愈发血红。

    他恨谢剑白,恨不得有一天比他更强,将谢剑白从那高高在上的天尊之位拉下来,让他正眼看自己,承认他的傲慢与无知。

    可是从心魔缠身的那一天开始,虞承衍就很清楚地明白,自己在走一条死路。

    他解决不了虞惟去世的心魔,只能带着它前行,甚至从心魔中汲取力量,竟然用这样的邪道走到了仙尊的位置。

    虞承衍甚至没想到自己当初竟然能渡劫成功。

    一个有心魔的神仙,多么可笑的身份。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总有一天会出事。

    他永远都到达不了谢剑白的高度,更不可能向谢剑白证明,他错了。

    哪怕在崩溃边缘徘徊之前忽然穿越,可是虞承衍仍然摆脱不了心魔的束缚。

    这是他的作茧自缚。

    可其实他还有另一条路,如果他放弃修士与神仙的身份,他将会是第一个坠魔的神仙,虞承衍甚至能够感受到来自深渊的呼唤,如果他选择入魔,或许他会成为有史以来最强的魔。

    他可以报复谢剑白,也可以不再像是现在这样无能,甚至给不了一个让虞惟每天开开心心,不必去做她不喜欢事情的世界。

    “呃——”

    虞承衍头痛欲裂,他双眸睁大,瞳孔变得有点空泛。

    心魔抓住他转瞬即逝的软弱,如同蛛网般迅速缠住他,撬开他的外壳,不给他喘息回神的机会。

    就在这时,虞承衍朦朦胧胧地听到了雷声。

    起初雷声仿佛隔了很远,听不真切,很快便震耳欲聋地包围住他,仿佛下一刻就要劈到他的头上。

    虞承衍浑身一颤,脑子瞬间重归清明!

    他以心魔入道,为天道不容,大乘渡劫时也遭受了比其他修士更加猛烈的雷劫。天道简直是往死里劈他,就好像他不是渡劫的修士,而是为非作歹的大乘期魔修。

    那种疼痛带来的恐惧深入骨髓,是潜意识的畏惧和战栗,所以一听见渡劫的雷声,他顿时从混沌中解脱。

    虞承衍大汗淋漓地清醒过来,第一次差点得手的心魔不甘地褪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青年靠在石壁上,他恍惚地抬起头,看向外面。

    原来,是下雨了啊。

    虞惟清晨起来时,外面的雨已经下得很大了。

    虞承衍一早就发消息过来说今日休息,虞惟便毫不客气地窝在被窝里,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

    屋子里十分安静,除了她之外,其他弟子们都出门忙了。

    虞惟最讨厌下雨天,所以不会出门。可留在寝舍里又有些无聊,毕竟话本被虞承衍收了,零食也没了,少女无聊到开始看炼气期书本,看了第一行字就开始打哈气,便果断放弃了读书的念头。

    另一边,宁素仪顶着大雨去找虞承衍。

    她昨日被青年的情绪惊了一下,虞承衍的表现实在不像是只认识虞惟一个月的态度,虞惟表达过厌恶之后,他的世界好像一下就塌了。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宁素仪忽然想到第一次见面时,虞承衍折断了刘长老的手腕,她那时候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杀意。

    就算刘长老要打人在先,虞承衍便想要杀人的样子还是显得有点过激和敏感。

    ……他似乎一碰到和虞惟有关的事情,就会失控?

    一路上,宁素仪思绪杂乱。

    她和虞承衍约在半山腰一处角落见面,虞承衍远远看到顶着蓑衣赶来的宁素仪,他没有动,真气直接撑在二人头顶,隔绝了雨雾。

    宁素仪摘下帽子,她打量他的气色,青年像是昨日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缓声道,“雨这么大,宁小姐怎么没待在寝舍里?”

    他话说得体贴,宁素仪却莫名听到了里层意思,虞承衍是问她为什么不待在屋里陪虞惟。

    她不由得磨磨牙。

    这家伙还真是个猫奴,才来了一个月,比她还能操心虞惟。

    若是面对其他人,宁素仪就算心里再多疑问,话上也会折三道弯,绝对不会让其他人看出端倪。

    可是面对虞承衍,也不知是他这段时间的作为改变了她的想法,还是他昨天那种天塌了一般的过激反应太让人担心,宁素仪忽然不想这样与他绕了。

    “凌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宁素仪干脆利落地问,“你以前认识虞惟吗?”

    虞承衍一顿,他似乎也没有想到宁素仪会如此直接。

    他也拿不准自己这位义母的想法,只能露出关怀的笑容,缓声道,“宁小姐怎么忽然这样问?”

    “你说呢?”宁素仪没好气道,“小惟一不理你,你就和天塌了一样。昨天晚上没有偷偷哭吧?”

    虞承衍:……

    他忽然有点窘迫,虽然没哭,但也和那样没什么区别了,甚至还要飞去远离玄天宗的地方解决自己的心病。

    “我……”他侧过头,有点干涩地开口,“没关系,为了阿惟修炼,我能撑得住。”

    这下无语的变成宁素仪了,她是想用话激一激这个家伙,没想到他竟然默认了,还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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