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惟才不管他的心里动荡,她支起手臂,用下巴压住他的手背,猫儿眼一眨一眨地看着他。

    “我累了,我拿不住东西。”她宣布道,“你喂我。”

    谢剑白那张俊美而冷漠的面容因为她的话出现了几分波动。

    他蹙起眉毛,冷声道,“不行。虞惟,我不该……”

    虞惟才懒得听他说什么,她侧过脸,脸颊便贴在谢剑白的手腕上,无辜地说,“我不管,我难受,你喂我我就不难受了。”

    谢剑白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想要判断虞惟到底是在恶作剧,还是真的难受。

    很明显,这超出了他的情商范围,他根本看不出来。

    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互相僵持了一会儿,谢剑白最终移开目光。

    看到他的手向着糕点过去,虞惟知道自己赢了,她的脸顿时离开谢剑白的手背,坐正身体,兴致勃勃地挑三拣四,“我不要这个,这个也不要。唔……我要吃瓜子,你剥嘛。”

    谢剑白垂着眸子,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很轻易地便打开瓜子的外壳。他做什么似乎都那么养眼,虞惟看着他剥,看着看着入神了,直到男人将一小碟推到她的面前。

    “我都说了我自己吃不了。”虞惟哼哼着,“你还没喂我呢。”

    谢剑白叹息了一口气——她竟然把他缠得都叹气了。然后,他将瓜子放在手心,递到虞惟的面前。

    正常人喂别人应该是拿在手里,谢剑白可倒好,像是要喂鸽子一样。

    虞惟却没有挑剔他的做法,她低下头,谢剑白感到她的呼吸在他的手心缭绕,她的舌尖轻轻地划过他的虎口,谢剑白整个人瞬间紧绷身体。

    瓜子顺着他的手掌落下,虞惟侧过脸,鼻尖划过谢剑白的手心,尖牙咬破他的手臂。

    在鲜血涌出的时候,二人的呼吸都紊乱了。

    谢剑白闭上眼睛,睫毛颤动。他感到虞惟松开了他的手,下一瞬,一个温热柔软的身躯贴了上来。

    虞惟靠在他的怀里,手臂紧紧地抱着谢剑白的后背,二人贴得很近。她喜欢这样亲密的接触,就好像她仍然是猫窝在他的怀里。

    可是很快,她便不满足了。贴贴不满足,吸血似乎再也无法满足她的心。

    虞惟抬起下颌,她的鼻尖在谢剑白的喉结旁拱来拱去,像是个不开心的小猫,她委委屈屈地说,“喝血也还是难受,怎么办?”

    谢剑白有些受不住她靠得这么近,他的手放在她的腰上,是下意识想与她拉开距离,可是虞惟抱得太紧了,根本没有空隙,放在她腰间的手,反而像是回抱她一样。

    他喉结滑动,声音干涩微哑地问,“哪里难受?”

    “心里难受。”虞惟仰着头,她看着男人英俊的侧颜,喃喃道,“我好饿,怎么办?”

    她当然不希望谢剑白死掉,可是怎么办,她好想吃掉他。

    为什么会这样?

    当看到谢剑白那般强大而美丽的样子时,虞惟忽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饥饿,让她想一直看着他,却又不满足。

    她看着谢剑白低下头,他微微蹙着眉毛,神情严肃而专注,似乎真的在因为虞惟说自己难受而思考,却不知道看着他这样的神情,虞惟更饿了。

    男人眉骨深邃,鼻梁高挺,一双眸子淡漠平静,总是有一种疏离冰冷的感觉。离得这样近了,虞惟才发现他的嘴唇似乎看起来十分柔软。

    鬼使神差地,她抬起头,不受控制地轻轻咬了上去。

    在那一瞬间,虞惟感受到谢剑白整个人的身体骤然绷紧,他震惊地看着她,虞惟却仿若未觉,仍然专心地舔咬他的唇瓣。

    一阵天翻地覆,虞惟的后背被猛地抵在毯子上,双手被谢剑白摁在头顶。

    男人的阴影笼罩着她,她茫然而迷离地抬起眸子,慢半拍地舔了舔嘴唇,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直到她对上他的眼睛。

    虞惟从未见过谢剑白露出这样可怕的神色,就好像在冰封之下,有什么恐怖而庞大的黑影在到处游走,因为她唐突的举动,让那层冰面裂出一道缝隙。

    作者有话说:

    动物的恋爱就是这样的,刚刚动心的一瞬间就动身了(不是)

    第66章

    虞惟所熟悉的那个谢剑白,是一个如高山松柏般淡泊沉稳的男人。

    谢剑白总是淡然的,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撼动他。他总是给人一种安全感,他的强大,他的恪守秩序,哪怕泰山崩于眼前,似乎也能被谢剑白不动声色地解决。

    他是世上最强大的神仙,却亲手将自己束进囚笼,用严苛的教条困住自己。而如今,谢剑白那用于束缚自我的牢笼,仿佛传来清脆的碎裂声。

    谢剑白的眼眸幽深似海,他盯着虞惟,道袍下剑修紧实的身躯犹如野兽般紧绷,后背随着呼吸而起伏。

    他的目光如此有侵占性,让虞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危险。

    她尝试动了动胳膊,谢剑白仅用一只手,便足以钳制住她的双手手腕,让她无处可退。

    谢剑白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劲。和平常他淡然平静的样子不同,现在的男人气息冷冽危险,仿佛面具破碎,终于露出一丝他内心深处的暴戾和攻击性。

    虞惟不懂发生了什么,自然也不明白谢剑白为什么忽然变得如此不开心,而且还露出这样可怕的样子。

    被男人的阴影笼罩在身下,这是一个弱势而不利的位置,她就好像被猛虎摁在爪下的小猫咪。

    虞惟因为男人表现出的侵略性而有点不适,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小声地说,“谢清,你生气了吗?唔……”

    她的后半句话被咽了回去,因为谢剑白骤然缩短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谢剑白的呼吸炙热地落在她的脸颊上,她看到他的眼底幽深不见底,仿佛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他垂着眸子,专注地盯着她的唇瓣、下颌与洁白的脖颈,仿佛用目光一寸寸丈量着她。

    ……糟糕,谢剑白好像也很想吃掉她的样子?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划过虞惟的脸颊,最终落在她的脖颈上。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皮肤下血管的跳动,虞惟雪白的肌肤很快泛起红。

    脖子是人的致命弱点之一,这无疑是一个很危险的动作,在其他环境里,这已经可以看作与威胁无异。

    可是,虞惟却没有任何危机感,甚至没有做任何挣扎反抗。或者说,她的潜意识里便相信谢剑白不会伤害她。

    谢剑白的气息冷冽地围绕着她,虞惟一开始只感受到了他的冰冷和排斥,可是慢慢的,她察觉到他的气息中似乎有一丝微不可闻的……恐惧?

    他为什么会感到害怕?

    谢剑白抬起眸子的时候,对上的便是她那双澄澈清亮的眼眸,那里没有任何恐惧,只是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虞惟的胸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她薄唇轻张,用柔软迷茫的语气唤着谢剑白的假名。

    男人身上原本危险的气息散去了,就好像他刚刚深陷在自己巨大的精神震荡之中,直到此刻才突然清醒。

    谢剑白回过神,他怔然地看着她,似乎这才慢半拍地发现自己侵略性的举动,和他们过于接近的距离。

    他松开她的手腕,身体骤然向后撤去,阳光重新洒在虞惟的身上。谢剑白呆怔地坐在虞惟的身旁,他的神情看起来迷茫而空白。

    “谢……”

    虞惟撑起自己,她刚想说话,便看到谢剑白眉宇微蹙,他侧过身,忽然咳出一口血。

    和平时她吸食的鲜红血液不同,谢剑白咳的血竟然是金色的。他捂住自己的嘴,可是金色的血液仍然不断顺着他的指缝落在地上。

    谢剑白似乎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反应,他越咳越厉害,直到虞惟看到他露在外面所有的皮肤,从手臂一直到脖颈脸颊,都浮现出金色的咒印图腾。

    图腾犹如荆棘般缠绕紧缚着谢剑白,散发着金光,神圣却让人感到窒息,直到他逐渐平复,才渐渐散去。

    虞惟不了解修仙者,所以她不懂这到底发生了什么。若是虞承衍在这里,就会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谢剑白道心不稳的表现,并且——很严重。

    谢剑白成仙万年,五感皆失。他想要维护住自身精神平衡,需要比普通人下更大的功夫。

    他的道心在以铁律、秩序、规矩所构造的框架中生长,他为自己活着而找到的唯一意义,便是剔除掉自己所有的人性与私心,将自己打磨成利器,奉献给天庭和整个天下。

    而虞惟在心动的那一刹那,哪怕她不懂情为何物,仍然可以自由地随心所欲,由本能驱使。

    她甚至不太懂自己的情/欲,分辨不出亲吻和之前数次肌肤相亲的吸血有何分别,却仍然想亲便亲了,这对她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却不知道,她唐突的举动会对谢剑白造成多么严重地影响。

    谢剑白哪怕从未说过什么,可是在生活中的实际行动已经足够偏向虞惟了,只不过,他可以告诉自己,这是他的职责,是他的责任,而与个人情绪无关。

    哪怕他心底深处十分清楚自己面对虞惟的时候,他的态度是和之前他处理公事时是有天差地别的差异的。

    他可以欺骗自己很久,可是虞惟却亲吻了他,强行扯下了他这段时间以来的自欺欺人。

    一切都在失控,那让谢剑白感到恐惧。

    他的理性告诉他,他该将失控的一切拽回正轨,比如——解决让他失控的源泉。

    可是面对虞惟的时候,他的心底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意,他做不出伤害她的事情,甚至连这种念头都无法升起!

    他对虞惟有好感。

    当这个念头出现在谢剑白的脑海里时,他失衡了。

    无心之人动了情,谢剑白道心不稳,精神震荡,连带着身上无数道禁制反噬,以刻入骨髓的痛苦换取冷静。

    这一世谢剑白所受到的震荡比前世还要大,前世他和虞惟自由恋爱,水到渠成。可是这一世,谢剑白在没见到虞惟之前,就已经从虞承衍那里得知了所有事情。

    他对自己成亲生子的未来感到荒唐而不可置信,从一开始便以否定的态度接近虞惟。

    谢剑白明明窥探到了自己的命运,却仍然走上了相同的道路,这对他的道心影响更大。

    男人喘息着,他抬起头,看向一旁神色迷茫却又有点担心他的虞惟,谢剑白薄唇轻抿,眸光闪动。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是最后拨乱反正的机会。

    虞惟不懂修士,可是她看到谢剑白第一次露出如此明显脆弱的神色,他的眼神里有一丝冷静的悲伤,更多的是决绝。

    她的心脏重重一跳,在这一刻,虞惟忽然意识到,谢剑白又要逃跑,就像是之前在雪岛的那一次!

    可是这次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就好像……如果放任他离开,她会永远失去什么。

    在谢剑白做出其他举动之前,虞惟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她甚至在此时无师自通,调用煞气拧成麻绳,将他们两人的手腕紧紧缠在一起,杜绝他跑掉的可能。

    在谢剑白惊愕的目光中,虞惟蹙起眉尖,她前倾身体,凶巴巴地说,“你又要跑了是不是!”

    “虞惟,放手。”谢剑白低声道。

    “我就不放,你这个家伙真是奇怪,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一点都看不出来。”虞惟嘟囔道,“你若是不开心的话,直接说不好吗?我又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谢剑白抬起眸子,他对上虞惟的猫儿眸,又很快侧开目光。

    “……你为何要这样做?”过了半响,虞惟听到他低低的开口。

    “做什么?”虞惟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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