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陌生的、你完全不了解的人?

    在这个距离,他难道不怕怀里的人突然给他一刀吗?

    实验体不说话,并不是因为他不会说话,而是他的舌头下面压着一支微型注射针,里面是足以致命的剧毒,实验室的人用一个机械透析设备替换了他原本的肾脏,所以他含着剧毒也不会死,但对方不行,他现在只要吐出这根注射器,这个距离战士根本躲不掉。

    但是,他看着对方的眼睛,慢慢抿紧了嘴巴。

    电梯忽然猛地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然后在某一层骤停,战士立刻起身,将他放在了地上,还从外甲上拿出什么设备,一并放在了地上,一个微型护盾将他包裹进去。

    “呆在这儿,别怕。”

    战士对他笑了一下,一手拿起电磁枪,一手抽出光能刀。

    实验体微微眯着眼睛,看到战士冲入火光之中,成群的敌人冲上来,他就只有一个人,守在升降梯门外。

    ——这个人根本什么都不清楚。

    谁把实验室的秘密黑幕捅出去的?是谁给出了那么多非法克隆器官的实在证据和修改基因的实验报告?他们甚至都没有查清这个线人的底细,只听说有不少被绑来的受害人生命垂危,就急着来救人。

    但丁就是那个线人。

    而且这个消息,他不只传递给了官方,他还告知了周围流窜的所有星盗团。

    他虽然是个实验体,是个受害人,但他也是幕后操控这一切乱局的棋手,他一手挑起了周围所有非法组织的内斗,整个星际黑市和走私经济必然大受震荡,而这一次大洗牌,他才是发牌人。

    所以,那些不明所以的黑市组织称呼他这个神秘控制者为“但丁”,他是一个去过地狱,却又从地狱回来,并写了“神曲”的人。

    或许我该给这个人一点教训——但丁想,把后背留给危险的陌生人,这足以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看见我了,万一他记住我的脸呢,我应该杀了他。

    但丁想。

    战士的胸前印着他的名字,那种文字他不认识,实验基地里又没机会让实验体学外语,但他凭借着超强的记忆,一笔一划地记住了那个名字。

    ——赵羽竹。

    他甚至背下了赵羽竹一路上说的每一个字,很久之后他才有机会学会、并且理解了当时赵羽竹对他说了什么。

    那个时候他已经是闻名遐迩的军火商但丁。

    在升降梯里他当然没有下手,他的手脚的确不能再要了,但趁乱勉强跑到和同盟者约定的集合地还是可以的。

    不知道战斗结束,年轻战士回来接他,发现被救出来的人不见了会是什么心情,不知道会不会伤心一下?

    但丁不止一次后悔莫及,他当初为什么没有杀了赵羽竹。

    他错过了那次机会,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在想什么?”

    但丁抬起头,真实的赵羽竹靠着软垫,手里捧着他刚刚递过去的热牛奶,正皱着眉看他。赵羽竹的外表比起当年,更加有温润如玉的质感了,这倒也不全是克劳迪娅女士经营出来的形象,在不上战场的时候,赵羽竹的确很适合这样靠在什么舒服的地方,懒散地拿上一本书,被阳光照得暖暖的。

    于是但丁笑起来:“想你呀小竹子。”

    “别那么叫我。”赵羽竹说,但他难得有几分好奇,“你想我什么?”

    “……我在想,我怎么就没第一次见你就把你杀掉。”但丁惋惜地叹了口气。

    赵羽竹扬了扬眉毛,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你现在动手也来得及。”

    “小竹子,你在气我吗?”但丁幽幽地问,目光残念地看向赵羽竹刚刚被他包扎妥当的腿。

    赵羽竹勾起唇角:“但话说回来,你杀得了我吗?我记得我当时带着一支整编舰队,大名鼎鼎的军火商但丁先生正在我的雷达界面上疯狂逃窜。”

    但丁没有反驳,只小心地把赵羽竹的伤腿盖好。

    ——不,不是,那是第二次,第一次见面只有我们两个,在升降梯里。但丁在心里答了一句。

    不过不记得也挺好,但丁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色泽漂亮的金发——当时那个惨兮兮的实验体,是个秃子,还没穿衣服,也没洗澡。

    太丑,没认出来就对了!

    “还有一个事儿。”但丁权衡了一下,说,“我知道,你永远不可能真的放松,除非你能把那乱发光的狗塔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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