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良峰噎了噎喉咙:“老婆子,瞅瞅,咱家英子出息了,出息的这个,咱们好好养,那不出息的咱丢了就是。”

    周桂:“对,不管了,不管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老娘比他早死,以后他是好是歹,怎么也怨不到我们头上。”

    经过卫子英的插科打诨,周桂心里的那口气,算是缓了下去,至少面上看着没那么愁了。

    祖孙三人说了会话,便睡了下去。

    今晚,对卫家来说注定是个难眠的夜。

    周桂虽然没那么生气了,但依旧碾转难眠,卫永民那边就更别说了。

    那边屋里,半夜的时候,还转出了陈丽压抑的哭声与卫永民低低的愤怒声,两人也不知在谈些什么,交谈声一直持续到半夜三点过,才停了下去。

    这可把睡在堂屋里的刘大山给愁死了,因为,他两点过的时候,听到那屋有砸东西的声音响起。

    他都担心卫永民太气愤,一失手,弄出人命来,一晚上他都提心吊胆,时不时就侧着耳朵,听听那屋的动静。

    一直听到凌晨四点过,实在是抗不住了,刘大山才睡了过去。

    翌日,天还未亮,苏若楠和周桂两婆媳,就摸黑起来开始煮饭。

    再大的事,日子也要过。

    那边房子还没上顶,甭管最后,卫永民和陈丽会怎么样,那屋也是要建的。昨儿收工的时候,就给来帮忙的邻居们说过了,今儿上顶,等会天亮了,帮忙的人就要来了,所以,两婆媳得早些起来,把饭煮出来。

    天微微亮时,卫永民和陈丽也出了屋。

    陈丽眼睛红肿,一脸憔悴,一看昨晚就哭得不少,卫永民神情也很颓废,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都很犹豫,眼底似乎还压抑着什么。

    两人踏出房门,陈丽在堂屋里踌躇不前,不敢过来厨房,卫永民看都没看她一眼,一个人进了厨房。

    “娘……”卫永民满脸忧郁,又带着点恳求的看着周桂。

    周桂在昨晚他们回房后,就差不多已经知道了结果。

    这会儿见他这模样,她心里平静得很,连一点涟漪都没荡起,道:“你自己决定吧,我又不可能和你过一辈子。”

    “我和你爹有孙子,不养别人的,你既然要留下她,以后她生孩子的事,我这里是绝不会管的。”周桂神情淡淡,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落到卫永民身上。

    “娘,以后,我会好好教她的。”

    卫永民埋着头。

    他心里乱成了一团,他想离婚,但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陈丽去死。

    陈丽说,江省那边的事,是她一时糊涂才犯下的事,她现在后悔了,她想好好和他过日子,她说,他若是不要她,那她就只有跳左河了。

    看着陈丽哭得不成人形的样子,他硬起来的心,又犹豫了。

    卫永民考虑了一晚上,才下了决定,就这样过吧。只要她真愿意好好和他过日子,她以前的事,他可以不去追究。

    周桂:“教她,就你……呵呵,到时候,还不知道谁教谁呢。”

    好好的一个儿子,结果却……

    罢了罢了,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二十多岁的人了,她懒得再管他。

    堂屋里,听到厨房母子对话的陈丽,那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陈丽这事,说出去陈丽丢脸,但卫家也同样丢脸。一家子人都不想让外人看笑话,一个晚上,就有了结果。

    房子继续建,一建好,都不待阴上一个月,花了两天时间,打好灶台,卫良峰和周桂便这么把家分了,分的时候,只给两人该有的口粮,和五块钱的起家本。

    本来周桂还想着,这建房后,剩下的钱平分给两兄弟,但现在周桂被膈应到了。

    除了五块必须要给他们的家本,她是一分都不愿意多掏,反正有粮食,没钱也能过,只要饿不死就成。

    分家归分家,但却有谈好,从明年开始,卫永民每年都得给老两口养老钱和粮食。

    这家分得利索得让人诧异。

    连卫良忠都没弄明白,他们一家怎么这么快就分了。按说,就算要分,至少也等农忙完,陈丽生了孩子后不是。

    而且分得还奇奇怪怪,竟就只给了五块钱。

    兄弟家情况卫良忠很清楚,虽然当家人没啥劳力,但儿子媳妇能力强,就算再建个院子,也绰绰有余,绝不可能因为建房,就没了钱。

    卫良忠奇怪,私下问了一下卫良峰。

    卫良峰摇头叹气,倒是没有瞒他,吐苦水似的,把陈丽的事给卫良忠说了。

    其实卫良峰生气的不是陈丽的事,而是那个没出息的儿子。

    卫良忠听了原因,整个膈应的不行,顺手提起屋檐下的扁担,跑到新房子那边,关着门把卫永民给打了一顿。

    陈丽大着肚子打不得,这个惹兄弟生气的侄子,他却可以随便揍。揍完了,还板着脸,说教了一顿陈丽。

    被一个隔房的大伯说教,哪怕陈丽脸皮再厚,都绷不住了,只能埋头,沉默着受训。

    卫永民处理的这事,是真真让卫良忠看不上,卫良忠也窝火得很,掉头就又去找卫良海吐口水。卫良海是聋哑人不假,但他聪明啊,看着大哥嘴巴一直张,一直张,还猛着抽烟,一脸气得不行的样子,比手画脚,啊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卫良海也生气了,才被卫良忠锤了一顿的卫永民,屁股还在痛着,又被卫良海给压给打了一顿。

    而卫良峰看着自家三弟也提着扁担进了新房子那边,抽烟都抽得有味了些。

    臭小子,老子腿不方便,打人没力气,你大伯和三叔总归是有力气的,这顿打,打得好……

    有几家关系进来,本来就对这卫家分家就有怀疑,见卫良忠、卫良海都在打侄子,都跑过来问了几句,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桂脸烧得慌,又不能给别人说,自己儿子头绿了,懒得解释这么多,对外只说,早分家,早清静,免得以后兄弟阋墙。

    大伙见周桂那神情,还以为是陈丽是个事儿妈,做了啥妖呢……

    陈丽在左河湾这边本身名声就不好,现在周桂不给她脸了,她就真的啥也不是了。背地里,说她什么话的都有,而卫老太也在卫永民和陈丽分出去后,踏上了卫家的门。

    老太太以实际行动表明,她有多不待见陈丽。

    第29章

    分家后,陈丽在卫家时有多悠闲,现在她就有多忙碌。

    许也知道周桂这边不待见她,村里也在说她闲话,分出去后,她便成了一个隐形人,极少再出来走动,学着苏若楠那样,只负责家里的事,地上的活,大伙都没见她的影。

    虽然带着陈丽分出来了,但卫永民心里始终不舒服,除了下地,在家里时,几乎不和陈丽说话。

    外人看着,两人感情似乎没什么变化。可被撕裂过的伤口,哪怕愈合了,也会留下伤疤。有些东西,到底是发生了变化,只是这种变化暂时没人看出来罢了。

    周桂懒得再管这两人,甚至在家里,也极少再提到他们,她面上看着虽没啥,家里人却都知道,她心里不得劲,堵着口气呢。

    亲弟弟分家出去过,还只拿了五块钱,卫永华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本来是想给卫永民打套家具的,但因着周桂心情不佳,他也不敢动工了。把猪圈楼上,以前换下来的陈旧家具收拾了一套出来,给卫永民搬过去就算完事。

    而陈丽,也在事情爆发后,开始不和苏若楠说话了。在她那儿,她就觉得如今这局面,都是苏若楠多管闲事造成的。

    苏若楠虽然也是从江省过来的知青,但她和陈丽不属一路人,陈丽恶心人的事,膈应着她呢,她不凑上来,苏若楠反倒是饭都要多吃一碗。

    最近家里气氛有些冷,周桂心情明显变得不好,连卫子英兄妹三个小的,都不敢在家多提他们二叔。

    周桂整天天的去地里,每当看到孤零零一个人在地里干活的卫永民,回家后总会发一会儿呆。

    自己的儿子,哪有不心疼。

    嘴上说着气话,但心里却疼得不行。

    卫子英担心她奶憋出病,天天奶奶前奶奶后的,花了足足半个月,才把她奶给哄回了神。

    她在这边哄奶奶,去了沟子那边,就换潘玉华哄她了。

    潘玉华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在卫子英过来找她打鞋时,察觉到她有心事,不着痕迹一问,就问出了原因。

    其实,也不能说是她问出来的,而是卫子英就没打算瞒她。

    在卫子英这儿,潘玉华和别人不一样,她有着她独特的见解,给她说,不定能在她这里得到另一种意见。

    但卫子英也没明说,总不可能大咧咧告诉别人,她叔被人给坑了,当了接盘侠吧。潘玉华因着有上辈子的经历,卫子英只提了一点,她就猜到了答案。

    潘玉华猜到情况后,眼里浮出诧异。

    孩子不是永民叔的事,可是二十年后才爆发出来的,当时这个孩子肾脏出了问题,需要换肾,永民叔去医院配型,结果却检查出,这个他疼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不是他亲生的。

    那时,这事闹得挺大的,永民叔还以为孩子是在医院抱错了,想尽办法追查孩子的亲生父母,想让那边出面配型,救这孩子的命。

    也因事情闹得太大,陈丽眼看瞒不住了,这才给永民叔吐露了真相。

    知道真相后,永民叔沉寂几天,便坚持要医治这个孩子,说甭管是不是亲生的,但养了二十几年,他与孩子的父子情份是真的,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死掉。

    为了给这个儿子治病,永民叔倾家荡产,最后还去江省那边找过卫志辉,想让卫志辉帮帮忙,卫志辉最后借了二十多万给他。

    这个孩子的命,最后救回来了,永民叔和陈丽没有离婚,凑合着过在过。而被救回来的孩子,倒还算有良心,病好后,上班挣钱和永民叔一起还债。

    在她死前的头一年,她回过西口市,曾见到永民叔在公园里和人下棋,身边陪着他的,就是陈丽现在怀的这个。

    在陈丽和卫永民这件事上,潘玉华给不了卫子英什么意见,只能默默的听她说话。

    毕竟,她不是当事人,也不清楚永民叔,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潘玉华不知,其实很多事,在她救下卫子英那一刹那,就生了变化。

    这种变化没有痕迹,却又实实在在影响着众人。

    上一辈子,没有系统姑娘穿越,真正的卫子英傻了,苏若楠大受打击,全副心神都在放在了傻闺女身上。卫永民和陈丽的事爆出来时,她正带着卫子英在江省那边的医院做检查,希望能让闺女恢复正常,根本就没有心思管陈丽和卫永民的事。

    没关注,自然不会去调查。

    没有调查,又哪能知道陈丽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卫永民的。

    不过,卫永民的性子的确很那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种事,要落到别的男人头上,怕是第一时间就会和陈丽离婚了,可到了他这里……陈丽一场哭诉,他竟就心软了。

    日子逐渐往前推,夏季来临,天气越发炎热。卫子英现在也不编鞋子了,因为甘华镇这边,草鞋好像饱满了,最近这段时间草鞋都有点卖不出去。于是,小家伙跑去潘玉华那里偷师,准备和潘玉华一起学打草帽。

    这草帽可比鞋子值钱,一个草帽都能卖到五毛钱,因为农村会这活的人不多。

    潘玉华对卫子英是一点都不藏私,只要卫子英想学,她就教。

    对卫子英,潘玉华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情感,上辈子,她和这个小姑娘没有交集,对她的认知,全是三十多后,再次遇上苏若楠后,从苏若楠那里听来的。

    这辈子,真真切切接触后,她却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爱笑,又可爱的小姑娘。

    所以,卫子英说想学打草帽,她没有任何藏私,就教了起来,而且还教得特别认真,不但如此,针钱和编织草帽的麦秸还都是她出。草帽工艺要比鞋子复杂,除了编织外,还得用上专业的针线,针线活有点废人,卫子英学了一周,手指扎了好多针眼,都没能做出一个草帽。

    拿自己的身体来学活,可把在旁边看了个全程的卫老太和卫志学给心疼死了。

    这一老一少,都喊卫子英不要学了,潘玉华也心疼的,都有些不想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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