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永民说陈丽算计他,现在全村的人都知道他头上是绿的。

    陈丽说,她没算计他,是他自己凑上去,刚好她又需要找个人为她即将大起来的肚子打掩护,所以就选了他。

    卫家男人没有打女人的爱好和习惯,陈丽这话,让卫永民气得眼睛发红,忍不住,用力推了一下陈丽。

    这一推,陈丽的火被点燃了,提起身边的锤衣棒子,就要打他。

    卫良峰看新房子那边闹得着实不像样子,便拄着拐杖去看情况,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他那窝囊儿子,竟被陈丽拿洗衣棒子锤。

    当爹的,哪能看自己儿子被人打啊。

    儿子再不好,那也是自己儿子不是。

    卫良峰气得不行,一瘸一瘸上去拉架,却被陈丽泄愤地推了一下。

    一条腿的人,哪能经得住别人推,这一推,卫良峰身子一个不稳,就往后面倒了去。很不巧,他倒下去的那地方,刚好就有把锄头。

    被陈丽用棒子追着跑的卫永民,眼见着卫良峰要摔了,也顾不得陈丽手上的锤衣棒了,忙不迭就去拉卫良峰。卫良峰也因着他这一拉,没有真的摔下去,倒是把腰给闪了一下,而卫永民就倒霉了,担心老爹真摔着,没看脚下情况,很不巧地踩到锄头。

    踩上去时,又急又用力。

    这不,锄头把子一落下,就把他的额头给敲了好大一个包,还出血了。

    卫永民这人吧,就算忤逆爹娘,要继续跟陈丽过下去,但心里,爹娘还是他爹娘,哪怕爹娘对他态度冷淡了,他从始至终都没像有些人那样,去埋怨他们。

    他很清楚,爹娘对他冷淡,原因全在他的选择上,而并不是其他什么原因。

    说来说去,卫永民也就这点好,要是他干脆一点,跟陈丽过了,就冷了两老的,周桂和卫良峰就不会时不时闹心了。

    陈丽推卫良峰,这可是真的触怒到了卫永民。

    被陈丽追了这么久,都没说还手打人的卫永民,盛怒之下,竟在拉住卫良峰后,反手甩了陈丽一巴掌。

    这一巴掌,也不知道卫永民用了多大力气,一甩过去,陈丽的脸就肿了。

    陈丽似乎从来就没想过,卫永民会打她,她红着眼,控诉地盯着卫永民,最后哭着抱起孩子,跑去了凤平庄。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说完了事,钱二媳妇还呸了一声,追加了一句:“老娘活了几十岁,就没见过比陈丽这婆娘脸皮更厚的,她哪来的脸呢,她算计永民,还不准永民计较了。永民不过计较一回,她就委屈上了。受委屈的,不该是永民吗?”

    钱二媳妇这话,可算是说到了大伙的心窝子里。

    可不就是,她咋就那么理所当然,认为永民会不在意头上那顶帽子呢。

    其实带帽子也没啥,毕竟卫永民认,但太恶心人,老房子这边不喜欢她是什么原因,她心里最清楚,结果她不说缓和双方关系,反而还隐隐记恨上了这边。

    上次,甚至都还想朝苏若楠动手了。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脸。

    说起来,也就陈丽运气好,落到了卫永民这儿,这要落到其他男人头上,早就爆发,不锤掉她陈丽半条命,绝不会罢休。

    郑娟:“可不就是,我看啊,她怕是打心底,就瞧不上永民。”

    钱二媳妇:“她瞧不上永民,那当初干嘛还算计着嫁给永民。呸,要不是永民眼珠子瞎子看上她,就她陈丽那贱货,打着灯笼都甭想找个永民这样的,哎,好好的一个小伙子,被这死婆娘给糟蹋了。”

    “……??”

    急着去收拾人的周桂,听到钱二媳妇的感慨,窝火的不行。

    可不就是,她好好一个儿子,要谈个啥样的媳妇谈不到啊,却眼瞎的瞧上了陈丽这种,这下好了,糟蹋了,以后就算再谈,怕也只能别人挑他了。

    一行人翻了一座山,风风火火的到了凤平庄,半个小时的路程,楞是只被他们走了二十分钟。

    来的人有点多,手上还都拿了家伙,左河湾的人还没进庄子呢,就把凤平庄的村民惊动了。

    没办法,来这么多婆娘,还个个都怒气冲冲,一看就是找茬的。

    好在两个庄子离得不远,又七拐八拐的,多少带点亲戚关系,至少卫永红在见到周桂时,就没管她娘是不是找茬,丢下手上的活,忙不迭地跑上去,亲亲热热喊娘。

    “永红,陈丽在知青院吗?”周桂看到自己的闺女,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就问。

    “陈丽?”卫永红脸上笑容一楞,撇撇嘴:“没看到,她有来凤平庄吗?”

    卫永红是卫家人,只要是卫家人,就没一个待见陈丽的。

    她是清楚陈丽那孩子是怎么回事的,更知道,她老娘有多看不惯陈丽,要不是老娘和爹都没发飙,她早就撕了陈丽。

    所以,这会儿听周桂提到陈丽,她都没有任何掩饰,把不喜明明白白给放到了脸上。

    说完话,卫永红又撒眼,看向跟周桂一起来凤平庄的人,问:“娘,你们这么多人过来是干啥呢?”

    周桂袖子一撸,唬着脸:“干啥,当然是找陈丽那个臭婆娘算账,那个女人,打你三弟,还推你爹,你爹老腰都闪出毛病了,她个狗日的,打了人就跑回了知青院,以为躲到知青院,老娘就揪不住她了。”

    卫良峰闪了腰,这已经触到了周桂的底线。

    这会儿,她已经管不得啥面子不面子的了,她既然都打到凤平庄这边来了,就做了和陈丽撕破脸的心思。

    面子是重要,但要再让这死女人呆在卫家,还不知道最后会祸害到哪个。

    今儿,她一定要把陈丽给赶出卫家,并且,断了她回来的路。

    “啥,她推我爹……”卫永红惊了,反应几乎和周桂一模一样,撸了把袖子,顺手在地上捡了根棍子,气势汹汹就往知青院跑去。

    甘华镇山多耕地少,整个镇子,唯一算得上盆地的地方,就只有凤平庄。因着凤平庄的地多,当初接到上头任务,让甘华镇接收知青时,公社就把下放的知青都给弄来了良山大队这边的凤平庄,还在这里建了个知青院。

    这知青院并没有在村子里,而是在村子左边几百米外的一片竹山下面。

    那里有个很大的院子,里面一共住了十六个知青,原本里面住的知青应该更多的,但这些年,有好些知青都和本地人组建了家庭,凡是结了婚的,几乎都从知青院搬了出去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知青院门口,这会儿,凤平庄这边的队员,也知道了周桂他们过来是干啥了。

    大伙惊得不行,想都没想到,嫁到左河湾的陈丽竟会这么横,不担打了男人,还把公公给弄伤了,好多人心里好奇,纷纷跟了过来看热闹,而作为凤平庄生产队队长的刘平阳,也在接到消息第一时间,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刘平阳这会儿头大的很。

    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生产队队长,但因着知青院落在凤平庄,自然的,知青院里面的知青就归他管。

    城里下来的,又都是文化人,不服管教的很,没少在庄子里生事,这些年,为了平衡队员和知青之间的矛盾,他头发是一把一把的掉,这都掉秃了。

    以前吧,再怎么闹,也只是他们凤平庄本庄的人和知青院小打小闹,这次……嫁出去的知青,竟还把别的生产队给招惹了,简直是愁死他了。

    “卫家二嫂子,有啥话好好说,带这么多人,这万一真出点事,咱们可担不起。”刘平阳一瞧左河湾竟过来这么多媳妇,赶忙劝阻,就怕真闹出点什么不能收场的事,到时候上头一追究起来,他这个生队队长肯定第一个遭殃。

    “刘家兄弟,这事和你们没关系,我是来找那个狗日的陈丽的,我男人和儿子都被陈丽给打了,没得我们本地的,被个外来的小娘们欺负成这样子,还要忍气吞声的。”周桂也不为难刘平阳,在和刘平阳说话的时候,虽然在骂,但骂的也只是陈丽。

    刘平阳愁着眉:“二嫂子,这陈丽是怎么了,她不是嫁进你们家了吗,虽然她的户口还在我们这边,但也算是你们卫家人,一家人上牙还有磕到下牙的时候,有啥事,好好说就成,你们这……我为难啊。”

    周桂脸一丧,一副比刘平阳更为难的样子,道:“刘家兄弟,我比你更难啊。陈丽他妈的不是人,当初她一检查出怀孕,就指着说孩子是我家永民的,我信以为真,想着这事,怎么着都是她吃亏,不能怪她,好好的把人娶进了门,还给她和永民建了新房子,让他们小俩口好生过日子。”

    说到这里,周桂委屈上头,红着眼道:“结果,那个死女人,竟打一开始就是在算计我家永民。她肚子里的野种根本就不是永民的,是她去年冬天回江省,和一个野男人弄出来的,这事,是我那大媳妇的姐夫,帮忙调查出来的。她和别人搞大了肚子,却让我家永民当那乌龟王八。咱永民缺心眼,想着都结婚了,便也认了,不计较她以前的事。”

    “可她倒好,咱们不追究,她却欺负起人来了。我昨儿不过是去了一趟城里,回来,她就把咱永民脑袋开了瓢,还把良峰给推的闪了腰,咱家良峰可是为了大家用水,才断了腿的,七灾八难熬到现在,却让陈丽这么个破鞋给欺负了去,刘家兄弟,我咽不下这口气啊。”

    周桂虽然在气头上,但说话也是很有艺术的。

    反正说来说去,卫家没有错,今儿之所以打到知青院来,全是陈丽不做人……

    “这事,我能做证,二婶子他们分家那会儿就知道陈丽肚子揣的不是永民的了,但为了永民,也只能捏着鼻子认,谁知道,陈丽欺负老实人,得寸进尺,因为点小事和永民闹,还把良峰叔给牵扯了进去。”

    钱二媳妇也是个会说话,她这话一出,左河湾过来的人全都开了嘴,反正就一句话,今儿说啥都得让她陈丽出来,给卫家一个交待。

    “四叔,我娘说的是真的,不信你问大山,陈丽事情爆出来那天,大山在我娘那边建房子,他知道得一清二楚,我那个缺心眼的弟弟认准了陈丽,我娘让他离婚,他却要当乌龟王八,我弟心眼太实在,陈丽就是看中他这点,才敢这么欺负他的。”卫永红也跟着说起了自家的事。

    既然老娘不给永民那臭小子打掩护了,那是到了她出气的时候了。

    她陈丽不就仗着大家都不知道她干的破事,才敢在家这么欺负永民吗,呸,今天,她一定要把她和那个野种一起赶出卫家。

    “啥,孩子不是永民的?”

    “卫永民怎么想着,还是男人不,竟心甘情愿当王八?”

    “这太拎不清了,难怪周桂这么生气,这要换做我,看我不锤死陈丽。”

    “这,这,二嫂子,这是真的?”刘平阳震惊了,眼睛瞪得凸大,都有点回不过神来。

    难怪周桂带这么多人打上知青院,敢情陈丽在左河湾是这么欺负老卫家啊。

    陈丽胆子也太大了点,她一个下乡知青,竟敢这么欺负本地人,她这是,不想活了还是怎么着?

    “知青院的,开门,开门……”刘平阳回神,转声就去敲知青院的门。

    昨儿高考消息下来,刘平阳知道这些知青都想靠高考回城,也得了公社社长的话,所以,今儿就没给知青们安排活,让他们抓紧时间复习,能考回城,最好全回城,免得在这里浪费他们的粮食,所以,这会儿知青们几乎都在院子里。

    院里的知青早在周桂他们停在知青院门口时,就知道了外面的情况,不但知道情况,甚至门外的谈话,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院子里,一个年纪看着比较小的女知青,害怕地盯着大门,道:“王姐姐,他们不会真的打进来吧?”

    这个知青应该是这一两年才下乡的,面嫩得很,其他知青稳如老狗,都没咋把这事放在心上,唯在她,在害怕担心。

    姓王的知青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曾经给知青办举报,说卫永民耍流氓的女知青,这女知青一开始慌乱后,便也稳了下来。

    “打进来就打进来了,干那恶心事是陈丽,又不是我们,怕什么怕。”

    年纪小的知青,怯怯道:“但,但陈丽早上,有来过知青院啊。”

    不但来过,还找他们借了钱。

    她和另一个男知青,看她哭得伤心,一副受了不少委屈的样子,便同情的都借了钱给她,让她去城里找知青办给她出头。

    可现在……

    他们好像都误会了,真正受委屈的是人是卫永民,而不是陈丽。要是事情真像外面那帮人说的那样,就算是知青办的人下来了,也不会给她出头,不但不会出头,陈丽自己不定还要遭殃。

    陈丽,她,她怎么就能做出这种丢人的事来,太丢他们知青的脸了。

    “没事,她是从知青院出去的,回来很正常,去开门,反正陈丽不在知青院,我们又没犯啥事,外面的人不会为难我们。”

    “开,开门啊。”小知青有些怕,不敢开门。

    外面,刘平阳拍门声越来越重,里面十几个知青对视了一眼,一个年纪大点的知青,蹙了蹙眉头,步伐一迈,上去把门打了开。

    “何涛,陈丽在知青院没?”

    门刚打开一个缝,刘平阳就迫不及待地问起了开门的知青。

    这个知青,是整个知青院里年纪最大的一个,三十几岁了,也没想着在乡下安家,一心想着回城,如今管着这知青院的就是他。

    何涛看了眼院子外围着的人,慢慢把门拉开:“她早上来过,不过已经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后面,卫永红眼睛一厉,声音陡然拔高,她不相信何涛的话,跨脚就要进知青院去找人。

    “说是卫家欺负她,她去城里找知青办,给自己和孩子讨公道去了。”何涛没阻止她,还给她让了个身。

    卫永红见知青院没人拦她,便知陈丽真不在这里,她狠狠的呸了一口,没再往前走,道:“我卫家欺负她,到底是谁欺负谁了,我老子躺在床上起不了身,我弟这会儿还在镇上卫生所看伤,她陈丽屁事都没有,反而跑到知青院这边来了,这特么到底谁欺负谁。”

    “等等,你说她去知青办?”卫永红骂了一句,似想到了什么,忽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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