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爆发,就是你指责我,我埋怨你,气头上,两人话都越说越难听,平时不愿多说的话,全在这会儿说了,然后就……

    他和陈丽,已经没有可能过下去了。

    就这样吧!

    周桂:“婚要离,但书咱们也要读。永民啊,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我和你爹一辈子都没像今天这样丢过脸,你可得争把气,把我和你爹丢到地上的脸,给捡回来啊。”

    “娘……”

    卫永民喊了一声娘,张口想说,他不去大姑家。

    但周桂才不给他机会呢。

    周桂一见他要说话,忙不迭抹了一把眼睛,道:“永民,你要不想娘出个门,都被人指指点点,你就听娘的,去你大姑家吧,你不在家,那些嘴碎的说几天就歇了,可你要是在家,他们指不定天天来看娘的笑话呢。”

    看着周桂伤心成这样,卫永民一闭眼睛,道:“我去……但陈丽那里?”

    “陈丽要是回来了,我让你三爷去你姑家接你,到时候你直接去市里打张离婚证就成,这段时间,你暂时别回村,等高考完了再回来。”

    “你姐在给你煮面,你去吃口,然后就动身去你姑那儿吧。”

    卫永民:“现在天已经黑了,明早我再走。”

    周桂摇摇手:“别等明天了,明儿他们看到你,又是一场闲言碎语,我给你三爷说过了,让你三爷送你过去。”

    还等屁的明天,等永治把陈丽找回来,他又心软了,那他们这场戏就白唱了。

    还是赶紧送走吧,就离婚需要他出面签字时,让他现现身就成。

    至于陈丽……永民不在家,她啥也不需要顾忌,等那死女人回来了,她不剥掉她一层皮,算她输。

    卫良峰受伤,卫永民觉得愧对两老的,现在,他是一点都不敢再和两个老人犟了。忍着心里的难受,点了点头。

    他没有去吃饭,在屋里跟卫良峰说了会儿,然后一脸颓废地背起周桂给他准备的背篓,跟着卫良海,连夜去了他大姑家。

    走的时候,卫良峰把卫良海叫进屋,关着门,比手画脚叮嘱了他几句,让他到他们大姐那边,一定要给大姐说,在高考前,别让卫永民回来。

    把儿子送走,周桂和卫良峰都狠狠松了口气。

    可算是把这个棒槌给弄走了,没他在,两口子都不需要顾忌啥了,等会儿永治把陈丽追回来,这事差不多就能结了。

    天已黑,卫子英年纪小,守了她爷一会儿,就守不住了,哈欠一打,也不嫌弃她爷臭了,抱来小枕头,爬上床,就陪她爷睡觉。

    周桂和卫永红等卫永治回来,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中午。

    不过,回来的只有卫永治和卫永华夫妻,并没有陈丽。

    卫永华两口子已经从永治那儿,知道昨天家里发生的事了,得知卫良峰闪了腰,两人哪还有心思上班,请了一天假,跟着卫永治一起回了村里。

    他们只有一天假,等下午,还得赶回城里去。

    卫永华和苏若楠看过卫良峰后,卫家一大家子,又坐在了一起。卫永治喝着稀饭,看了眼大家:“陈丽没去知青办,我在车站那儿也没守到人,也不知道她到底去哪了?”

    卫良忠拔了口烟:“找不到就找不到吧,她的户口在凤平庄,高考这节骨眼上,但凡她想回城,就必须回来。”

    周桂揪着眉头:“她没有队里开的证明,能去哪?”

    苏若楠眸子微蹙:“最多不过是回江省,等会儿我们回城的时候,我给我姐夫发封电报,让他帮我们稍盯着点。娘,你把那封信给我,我要先去一趟知青办。”

    如今已经是七七年了,出行不再像以前那样管那么严,陈丽没证明,也不是不能坐车。不过,她能去的地方不多,苏若楠只稍微一猜,就猜到了她有可能会去的地方。

    陈丽娘家在江省,那个男人也在江省,如今她抱着那个男人的孩子回江省,不定就是打了利用孩子,回城的心思。

    只要她能嫁回江省,她和她孩子就能迁户回江省,至于工作……都回到城里了,谋工作还难吗?

    想到这,苏若楠心里就膈应起来。

    陈丽的这个孩子,不会一开始就是她自己谋来的吧?谋了孩子,然后再找个男人打掩护,等到孩子出生后,再利用孩子回城……

    别说,以陈丽那心心念念回城的心思,不定还真干得出这事。

    陈丽……算计的太深了。

    陈丽不在,有陈丽不在的处理办法,她现在把孩子抱走,正好方便他们这边操作。

    “也只能这样了。”周桂眼里透出点失望,她还想锤陈丽一顿呢,这人都跑没影了,她去哪里收拾人。

    事情处理一半,还剩一半。

    卫家这次丢脸算是丢大了,但周桂却没因丢脸而不爽,心里反而还有点暗戳戳的高兴,至少不用再见到陈丽那张脸了。

    而且村里在谈他们家时,多是同情,真正笑话他们的倒是没几个人,再加上这几天高考的消息太盛,卫家这点事跟高考比起来,啥也不是。

    虽然高考和农村人没什么关系,但耐不住公社喇叭天天都在播啊。

    这播得多了,自然的,大伙就讨论的多了。

    高考和卫子英没一毛钱关系,除了偶尔会想她妈有没有在复习外,就再没想过高考的事。

    她现在,整天跟在她爷爷身后,陪着她爷瞎逛,连潘玉华家她都没怎么去了。

    她爷闪了腰,虽然没啥大碍,但因着没全恢复过来,走跟比以前艰难了一点,偏老头子又是躺不住的,走一步,腰扯疼一下,他却还要走。

    按他的话说,他本来就只有一条腿,走路已经比别人少走一些了,这要闪了腰就不走了,那以后,不得真走不动了啊。

    反正是说啥他都不躺床上,就是要到处走,卫子英担心她爷,所以,只能当她爷的小尾巴,跟着到处瞎逛。

    从城里回来第三天,周桂也从自家的事里缓过了神,然后趁着人少的时候,去了一趟潘家,给潘宏军两口子提了一下,她在城里遇上的事。

    这事,周桂真只是提提,啥意见都没发表,唯一多嘴的,就是那对兄妹在提到潘玉华时,语气里露出的不喜。

    说完事她就走了,潘宏军两口子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这几天,浑山山脚下的浑山生产队传出个事,说浑山上最近出现了一伙奇怪的人,这几个人,总是晚上的时候摸进浑山。

    一开始发现他们的,是浑山生产队一个喜欢在山里放陷阱的村民。

    据那村民说,他放来套兔子的陷阱里,有烟屁股。他陷阱里套到的东西,被人给顺走了。

    这一顺,就给顺了三天,那顺他东西的小偷还特么跟盯上他似的,他放在浑山上的陷阱,全被光顾了。

    大山里生活的人,对陷阱里有没有落进猎物,再熟悉不过。陷阱里有兔毛,还有少许血迹,这一看就曾有猎物光顾过,但偏陷阱里,却没有东西。

    一开始,这村民还以为是猎物聪明,跳出了陷阱,但跑了五个陷阱,五个陷阱都空空荡荡,明明有猎物痕迹的,却都没活物,反倒是捡到了两个烟屁股。

    香烟这东西,在农村不常见,因为大家都穷,抽不起商店里卖的香烟,抽的,大多都是叶子烟,看到这烟屁股,那村民还以为,是镇上的人来偷他的活物呢。

    他也没太在意,要是镇上的人来偷,也就偷一晚,总不可能天天都来。

    不想,人家还真天天都来,连着三天,这村民的陷阱里,楞是一只活物都没有。

    这村民气性上来了,觉得那偷活物的人,太特么过份了,事不过三,他竟偷了他三次,于是第四天晚上,干脆不回家了,抱着把柴刀,睡到了山上。

    不想这一睡,就发现了蹊跷。

    来偷他猎物的那几人,操的是外地口音,穿的人模人样,都背着一个大包,电筒,绳子准备得特别齐全,这一看就是走夜路的。

    可是奇怪,这走夜路也没必要天天都走到浑山来吧。

    而且还是外地人。

    要说镇上的人来偷活物,那他还可以理解,可外地人来偷活物……这怎么想都不对劲。

    村民心里打突,见对面有四个人,他不敢吱声了,楞是在树上呆了一晚,天一亮就急吼吼地跑回村,把事报给浑山生产队的队长。

    这队长听到有外地人来了浑山,还鬼鬼祟祟,当天夜里,就安排了两个人,跟着那村民一起进了山,想瞧瞧这几个外地人是要干什么。

    当天晚上,那几个人又来了,他们打着电筒,在浑山以前棒老二丢尸体的那面山上,翻来覆去找了好久,天快亮的时候,才离开了。

    这几个人奇怪的动作,把浑山生产队的队长给看迷糊了。

    村里来了这么怪人,浑山生产队的人有些担心这几个人,是不是啥人贩子之类的。

    甘华镇这些年出过最大的案子,就是朱家那一窝人贩子,大伙也就下意识往人贩子身上猜,毕竟,浑山上有个小学,除了人贩子,他们想不出这群人上山是干啥。

    人贩子这猜测一出,大伙就坐不住了。当天晚上,一群年轻气壮的男人,带上家伙,埋伏到了浑山西侧,准备把这几个人给捉住。

    结果,那晚人没捉住,倒是打草惊蛇,那几个天天晚上光顾浑山的人,已经连续四五天没出现过了。

    卫子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跟在卫志勇和卫志辉的屁股后面,满山坡找桐子。

    甘华镇这片山上,哪一座山里都有野油桐树。

    油桐树结桐子,这桐子产油,收购站里明码标价的在收。所以,一到秋后油桐成熟后,大人小孩只要得空了,就会进山打桐子,只为了卖几分钱。

    这两天是周末,满山打桐子的孩子特别多。

    卫志勇没走远,只在后山山坡这片找桐子打,一起来出来打桐子的还有冯勇和周二柱,隔了一段距离,吕家五个丫头也在打桐油,除此之外,便是十四五岁,一些大一点的孩子。

    卫子英也就是从这些大孩的嘴里,听到浑山那边的事的。

    听到入浑山的是四个人,并且还是三男一女,站在油桐树下,帮哥哥们捡桐子的卫子英,乌黑眼睛咻地眯了起来。

    三男一女,外地人……

    不知为啥,听到这组合刹那,卫子英就下意识想到了,她和她奶从城里回来那天在车上遇到的那三男一女。

    虽然当时那个女的,说的也是西南这边的方言,但很别扭,舌头好像夹在一起,挪不过来一样,听着怪怪的。按她分析,那个女的,应该不是西南这边的人,但却会说西南方言,所以听着才会那么怪。

    那女的在车上时,一直在问她奶有关浑山的事,她对浑山的兴趣很浓,再联想到在车上时,他们几个暗暗传递的眼神……

    卫子英觉得她可能真相了。

    但是,他们上浑山干啥?

    莫不是浑山上,有什么东西不成。

    卫子英大眼睛泛着疑惑,不远处树林里,也听到大孩子们谈话的吕三丫,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边蓦地浮出一抹微笑。

    那笑,看着有些渗人。

    连一向依赖她的四丫和五丫都有点害怕起来。

    “三姐……”五丫怯怯地喊了一声三丫,乌黑眼睛透出点担心。

    五丫年纪最小,只比吕和平大一岁,她才两个月刘芳就怀上吕和平,这丫头可以说是几个姐妹中,过得最不好的一个。

    刘芳想生儿子,一心认定新怀上的是个男孩,知道自己又怀上了,就立即断了五丫的奶,那时候五丫才四个多月,牙齿都没长呢。要按刘芳自己的意思,五丫是要被丢进左河里的,但吕婆子不让,说女孩养大了也是有用处的。

    说起来,吕家五个闺女都能长大,还和吕婆子有点关系。

    朱家干的那行当,最清楚女娃娃养大后有多大的用,吕婆子虽然重男轻女,但心里却是想着,反正也就是养前面几年,等到四五岁,便能下地干活了,没出嫁之前,帮着家里干活,等能嫁人,还能用这几个女娃娃换钱。

    也因为吕婆子心里面那见不得人的想法,几个闺女才得以长大,不然,以吕家那一大家子重男轻女的心思,这几个闺女,怕都活不下来。

    五丫断奶早,从小没得刘芳一分疼爱,她和四丫说是吕家在养,倒不如说,是大丫和二丫在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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