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两个女的打成一团,旁边看热闹不闲事大的,还呸了陈丽两口水,更有个小脚老太太,颠着脚跑过来,砸了陈丽一把烂菜叶子。

    陈丽本来是被卫永红压着扇的,结果,因着看热闹的人起哄,也不知是哪刺激到了她,脸都被扇肿了的人,拼着那股狠劲,猛地一推,楞是把压着她打的卫永红,给推了开,并且还撞到了额头。

    这也是钱二媳妇听说卫永红受伤,然后一路嚷着卫永红挨打的原因。

    其实谁打谁,只有打人和被打的两个最清楚。

    而陈丽到了这当儿,也终于知道,卫家真的不顾脸面,把她的事宣扬了出来。

    陈丽恼羞成怒,推翻卫永红后,想趁势反打卫永红,结果却被赶来的刘大山撞见,被他打了一扁担。

    周桂他们赶到凤平庄时,陈丽这会儿正肿着脸,躺在床上起不来。

    “姓陈的娼妇,你给老娘出来,狗日的瘟女花花,老娘给你个手指含,你不要脸的含到胳膊了,尾巴翘上天了,打我男人,打我儿子,现在还打我闺女了,老娘今儿就拼了这条命,也要锤死你。”周桂一到知青院,锄头就猛地杵到地上,跟泼妇骂街一样,对准知青院的大门,就是一顿骂。

    再有几天就要高考了,知青院里面的人,除了陈丽,全都要去高考,哪经得起周桂这样吵啊。

    都不用周桂喊开门,何涛就自己把知青院的门打开了。

    “老婶子,陈丽受伤了,躺在床上起不来,你要不要进来喝口水。”何涛望着杵着锄把,气喘吁吁的周桂,然后又抬眼,瞅了瞅钱二媳妇。

    “小伙子,老婶子唠叨你们半天,等会儿这里有点吵,要不,你们把书带上,去我闺女家坐一会儿吧。”

    周桂骂得正起劲,结果里面却出来个文质彬彬的男人,人家被吵到了,还不见生气,一脸客客气气的样子,这模样,就算是在气头上的周桂,也没办法在人家面前耍横,眼睛一转,周桂干脆让他们稍离开一下。

    不然等会闹起来,他们怕还真不能看书。

    “成,那我们去大山哥家坐坐,婶子你慢慢忙。”何涛点了点头,顺着周桂的话接了下去。

    对于陈丽的事,何涛是一点都不想管。

    他是真觉得陈丽这事,做得太不地道了,这简单是在耍着人玩。

    说起来,卫永民被陈丽扣上这么大口绿帽子,多少还和他有点关系。去年陈丽从江省回来,第一时间就向他释放出了讯息,说话时,隐隐有几分想和他组成家庭,扎根在农村的打算。

    他一心想回城,从始至终都没想安家在农村,哪怕陈丽和他一样都是江省人,也不成。

    因为,他们一旦组成家庭,那就真的很难再回去了,而且那段时间,他接到他父亲的信,说回城的机会,许是近在眼前了,让他别急,他会想办法把他弄回城。

    也因为这原因,陈丽释放出那方面讯息的时候,他委婉拒绝了。

    谁知,他才拒绝两三天,那王知青就鬼鬼祟祟和他说,陈丽好像和卫永民在一起了,而且,看上去有点被迫的意思。

    何涛认识卫永民,这个小伙子也是高中毕业生,他喜欢陈丽这事,知青院早就有风声了,两人处一块,他倒是没认为陈丽是被迫,反而觉得,果然如此啊。

    所以,当初陈丽说她肚子怀的孩子是卫永民的,他也没有怀疑,并且还第一时间去通知了卫永民。

    何涛以前其实挺欣赏陈丽的。

    当初他们那一批下乡知青,嫁的嫁,娶的娶,都扎根在良山,只有他和陈丽目标相同,始终不想彻底落在乡下,本以为他们会是个革命战友,谁知到了最后,却变成了这样。

    何涛心里感慨,回身朝知青院里喊了一声,让大伙拿上书,去刘大山家中复习。

    躲在房间里的知青们,听到何涛的话,没有任何犹豫,拿着自己的书,就跟着何涛一起走了,至于陈丽……没有一人去同情她。

    房间里,躺在床上的陈丽,听着外面对话与大家离开的脚步,红肿的眼睛,蓦然留下了行清泪。

    她咬了咬嘴,艰难地坐起来,倚着枕头,楞楞地看着窗外。

    卫家,太狠了……

    他们把事捅去了江省,让她在江省再无容身之地,现在竟是乡下也不让她呆了,他们这是想逼死她吗?

    想到卫家,陈丽眼底浮出憎狠。

    她怎么都没想,卫家会做的这么绝,竟会把消息捅到江省知青办去。

    不久前,她还以为,哪怕她不参加高考,她也能出人头地。可是回到江省后,现实,却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她生痛,还不待回神,更恐怖的事发生了。

    江省娘家那边,所以亲戚都知道她抱回去的那个孩子,不是她乡下男人的,而是船厂那个人事部主任的。

    没错,人事部主任。

    和她纠缠了十年的男人,最后还是跟那个样样不如她,长得奇丑无比的女人结了婚。

    他巴着那个女人,又从普通员工,做回了人事部主任的位子。

    她抱着孩子去找他,但他却推搡着她,让她回乡下,说什么让她委屈几年,等他老丈人从厂长的位子退下来后,他就接她和孩子回城……

    狗屁个接她回城。

    那个男人和她睡了,却不认账,为了往上爬,明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还是和他的未婚妻结婚了,结婚了……

    她,什么都不是。

    偏这个时候,知青办的又找去她家,给她父母说,让她回西口市和卫永民离婚。

    知青办的一去,她的事就被所有亲戚知道了。

    他们都说她不要脸,勾引男人搞大肚子,给野种找了个便宜爹,却还不安份,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结果呢,竹篮打水一场空,那能让她攀的枝儿已经另娶她人,而她乡下的男人,也不要她了。

    她要疯了。

    她不过就想回城,有什么错,他们凭什么这么说她。

    他们在城里上班,太阳晒不着,水雨打不到,哪知道乡下日子有多难熬。

    他们不为她回城谋划,难道她还不能自己想办法回城吗。

    她只是想回城而已……

    屋漏偏逢连夜雨,知青办的似乎是想逼死她一样,竟把她抱着那个男人的孩子的事,通知了男人的妻子那边。那个女人知道消息后,竟带着人打上了她父母家,父母见她挨打,不但不出面帮她,反而觉得她丢她们的脸,开门走了,任由那对母女打骂她。

    而她的孩子……

    她以为能套住那个男人的孩子,也在这场冲突中,不知道被谁抱走了。当得知那个孩子被人抱走,陈丽难受的同时,心底又莫名生出一种解脱。

    孩子没了,娘家不容,陈丽抱着迷茫,踏上了回西口市的火车。她下火车时还在想,那个让卫永民如如鲠在喉的孩子没了,卫永民是不是就能不再计较,继续和她过下去了。

    想到卫永民以前对她的好,陈丽觉得,两人和好不是不可能。只要操作得当,也许卫永民真的会原谅她。

    所以,回来后,她并没有急着回左河湾,而是先回知青院,准备暂时和卫永民分开,然后再慢慢挽回卫永民的心,在这期间,她从来没有想过卫家会不顾卫永民的脸面,将她的事暴露出来。

    “陈丽,你给老娘出来。”

    走神间,周桂的声音在屋子外响起,紧接着,就是锄头撞门的声音。

    陈丽回神,呆呆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周桂闹上门,知青院又围上了不少人,大家都是来看热闹的,这看热闹的同时,当然免不了说几句陈丽。

    不堪入耳的话,刺得陈丽心口疼的发慌,那疼,比上午卫永红打在她脸上的巴掌,更让她难受。

    “怎么着,想装死啊,呸,以为装死就能躲过去不成,你给我出来……”敲了一会儿,房门都不见打开,周桂耐性渐失,锄头一丢,就准备暴力拆门。

    却在这时,一直没有动静的房间,终于慢慢打开了。刚一开始,陈丽那张青青紫紫的脸,就落进了周桂眼里。

    “娘。”陈丽红着眼,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喊了一声周桂。

    周桂见陈丽一出来,伸手就想扇人,结果一抬眼,就瞅见了陈丽那张肿得惨不忍睹的脸。

    “呸,别喊老娘娘,一个破鞋,喊我,我都嫌晦气。”周桂冷瞥着陈丽,伸起来的手,有些打不下去了。

    倒也不是不忍心或是心软,实在是,这张脸太惊人了,满脸的淤青,嘴角处还有几条指甲划破的伤痕,一瞅就知道,先前肯定被狠狠收拾过。

    “陈丽,你回来得正好,十二号那天,你记得收拾一下,去市里和永民把婚给离了。”周桂放下手,抽空看了一眼钱二媳妇,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直接道。

    许莽子这个傻媳妇,听话总是听一半,拿着半边就跑。

    给她说她家永红被打了……陈丽脸肿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是永红被打,被打的是陈丽还差不多。

    不过,闺女下手可真利索,指着对方的脸打,打得陈丽都不能见人了。

    三个字——干得好!

    周桂心里想着卫永红打陈丽,眨个眼,又想到了卫永民。

    马上就要高考,陈丽这个死女人,可真会挑时间,挑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不行,得把时间拖拖,拖到永民高考完后,再让他们见面,并且离婚。

    “离婚……”陈丽一激,声音陡然拔高:“我不离婚,娘,这是我和永民的事,除非永民亲自给我说离婚,不然,我不离婚。”

    不,她不要离婚。

    江省她回不去了,良山这边名声也坏了,除了卫永民,她再想不出哪个男人还会要她。

    所以,不能离婚,一定不能离婚。

    她要见卫永民,她给他道歉,给她忏悔,她以后好好和他过,她不要离婚。

    陈丽心里想着离婚带来的后果,眼神却往知青院门口看了过去。

    看到院子外站了这么多人,她眼睛一阖,一行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哭的时候,她身子一歪,一副彷徨无助的样子,就向周桂跪了下去。

    “娘,我不和永民离婚,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会好好和永民过,再不起其它心思,江省那边我回不去了,娘,你可怜可怜我,求你了,给我条活路吧,和永民离了婚,我真的会活不下去的。”

    陈丽这一跪,抱了什么心思没人知道,但院子外,却有几个同情心泛滥的人,有些不忍心的撇开了脸。

    没办法,这脸肿得跟个猪头一样的陈丽,着实看着很可怜。

    周桂是经过大逃荒的人,虽然那时候年纪小,但见过的事却很多。一瞅陈丽这哭哭啼啼示弱的样子,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她眼睛一蹙,拽住钱二媳妇就赶忙跑开。

    陈丽这一跪,跪了个空,周桂已经拉着钱二媳妇,跑到了院子中央。

    “陈丽,我是一个当娘的,我不希望我儿子一辈子,都被别人叫绿毛乌龟,你当初若是为难,好好的和永民说清楚再嫁进来,我就算是生气,也不会棒打鸳鸯,可你做的事,太恶心我们卫家了。永红打了你一顿,我这儿的这口窝囊气,也算出了,今儿我也不为难你,十二号那天,你记得去市里离婚。”周桂语气依旧很坚定,脸也还是唬着的,可情绪却是收敛了很多。

    周桂冷瞥着陈丽,说话的时候,心里还暗啐一口。

    果然是个心肝黑的,都这个时候了,这死婆娘竟还想装柔弱,博同情。

    演戏嘛,谁还不会了。

    老娘演戏的时候,你陈丽在哪都不知道,敢算计我,成,那就别怪老娘削得你脸都找不到了。

    周桂说完,又道:“你也别给我说什么江省你回不去了,这事你怨谁都怨不到我卫家头上来。若不是你抱着你生的那个孩子,去找人家男方,那男人的媳妇和岳母能打上你家,你能回不了江省,就算一时回不了,现在不还可以通过高考回去吗?”

    周桂这话一出,门口那几个心软的,忽地一下,又不心软了。

    大伙都震惊地看着陈丽。

    他们想没想过,陈丽回江省,竟是抱着孩子去找那个野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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