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爪子一伸,揪住周桂的衣服,急道:“奶,奶,奶,我和爸爸妈妈去接外公的时候,在火车站有看到那个三个坏蛋。”

    “啊——看到了?”周桂一听,忙不迭垂头看向卫子英,“那你回来,怎么没说呢?”

    哎呦,我的乖乖哦,你回来倒是说一声。

    卫子英被她奶看得有点局促:“我有给爸爸说。”

    周桂一听,转头就敲了一下卫永华:“你个憨憨,英子都给你说了,你咋就闷着不吱气呢,要是吱一声,不定钱老二家就不会出事了。”

    卫永华被她娘敲得有点懵逼,讷讷道:“忘,忘了……”

    这事,他是真忘了,不但他忘记了,连苏若楠也忘了,两口子一回来,就忙着杀猪过年,哪还记得闺女的发现啊。

    卫永华有点愧疚。

    卫良忠听到周桂与卫子英的对话,沉着脸,向许三娃说了句:“许三娃,今儿多谢你了,咱们这还有事,就不招呼你了。”

    说罢,他赶紧转头,道:“永民,你背钱老二去镇上卫生所看看,脚跑快点,然后顺道去一趟钱大媳妇娘家,让钱老大去公社报个案。柄毛,柄贵,锅子头,朱老六,赵勇,你们喊上家里的兄弟,跟我一起蛮子坡找人,永华你也去。”

    钱家上头老人都过逝了,就剩下钱老大和老钱二两兄弟,初二这天,他们妹子一般不会回来,都是岔开,选在初三回来,所以,今儿两兄弟都跟着媳妇,去了老丈人那里。

    钱老大的老丈人,在距离甘华镇不远处的河头庄,永民送钱老二去卫生所,顺路还能通知钱老大。

    要是事情,真像弟媳妇和小英子说的那样,那这事儿,怕是没那么简单。

    卫良忠交待完卫永民,一点都不敢耽搁,立即组织人进山去找钱二媳妇母子。

    那伙子人当初去浑山寻宝,闹出那么大动静,如今又来了,那所谓的棒老二藏的财宝,可能真的还在他们这一片。这群人心狠手辣,一回来就搞钱老二一家,钱二媳妇和钱二牛,恐怕不好了,得快些把人揪出来才行。

    “嗳,好……”卫永民应了一声,让人帮忙把钱老二扶到背上,背着人就往甘华镇走去。

    左河湾,卫良忠一吩咐下去,村里的人就开始行动起来。

    他刚才点名的那几个,全都拿着家伙跟了上,不但如此,还有好几个嫁出去的闺女也带着女婿,帮忙上山找人去了。老卫家更是除了卫良峰和老太太,全都出动了,连苏若楠都跟着,去了蛮子坡那边。

    与此同时,距离蛮子坡后面一座山的密林里,钱二媳妇和钱二牛两母子,被人堵上了嘴,五花大绑,丢在了一处山洞里,在山洞里一角处,还搁着两个鼓鼓的帆布包。

    洞里,几根干木棍烧得噼里啪啦,红红的火花,将整个幽暗洞穴映得明亮发红。

    钱二媳妇靠在石壁上,惊恐地看着洞里的五个男人,而钱二牛则害怕地躲在他妈的背后。

    钱二媳妇现在害怕的很,她想都没想到,她不过是回趟娘家,竟就被人捆到山里面来了。

    这会儿她不但害怕,还很忧心。因为在她和儿子被捆之前,她男人被这伙人给敲了一棒子。

    那棒子敲得很重,一棒子下去,自家男人脑袋就流了血,人也倒了。他倒下后,这几个丧心病狂的东西,还把她男人给拖一段路,丢进了林中的沟子里。

    那地方很隐秘,也不知会不会有人发现他。

    “付老三,东西找到了,人也抓到了,咱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鬼地方。”

    洞口处,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玩着一把匕首,问着洞里阴恻恻盯着钱二媳妇和钱二牛的男子。

    “天黑就走。”被叫付老三的男人沉声道。

    这个男人,并不是上一次来浑山的人,而是卫子英在火车站看到的另外两个男人。

    “那这对母子怎么办?”旁边半阖着眼睛的男人,听到付老三的话,微微睁眼,落向钱二媳妇母子。

    付老三:“这个女人把我姐送进去了,我姐没个十来年,是出不来了。我姐在里面受罪,她当然也得跟着受罪,等晚上的时候,一起带走,北面娶不上媳妇的人多了去,这女人年纪大是大了点,但总归值两个钱。”

    “那小的那个呢?”

    付老三:“男娃比女人更值钱,一起带走,等有机会再出手。”

    另几个男人听到付老三的话,点了点头,觉得这样安排也成。

    “既然要晚上再走,那我们去弄点吃的,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付老三点头,然后狞笑着看了眼钱二媳妇母子,便跟着另两个人,一起出了山洞。

    门口玩着匕首的人等他们走后,准备去林子里捡点柴火,等会好弄吃的,四个人离开,洞里就只剩下一个坐在火堆边,往火堆里添柴的人。

    这人烧了一会儿火,驱散了洞里凉意,也不知道是尿急还是怎么着,看了一眼被捆的母子,然后起身走去了外面。

    钱二媳妇等几个人一走,眼里害怕再也压抑不住,呜呜呜哭了起来。

    完了,完了,二婶子那张乌鸦嘴,那起子栽娃子真的找回来了,听他们谈话,这是,这是想卖掉她和二牛啊……

    卖她是没啥,但二牛,不成,不能让他们卖掉二牛,她得想办法,把二牛给弄出来。

    想到儿子可能被这伙人卖掉,钱二媳妇急得不成,眼珠子转了转,旋即侧腰,脸对着钱二牛,就用下巴蹭起了二牛嘴上的那块坡布。

    她想先把她们母子俩嘴里的破布给弄掉,然后用牙齿咬掉绑在他们身上的绳子,只要能解开绳子,她和儿子就肯定能逃得掉。

    因为,这儿是良山。

    从小生活在大良山的她,很熟悉这附近的山头,哪有洞,那儿能藏人,她比这伙子坏蛋更清楚。

    就在钱二媳妇想着自救之际,洞门口,一道极为轻细的闷哼声,忽地响了起来,紧接着,便是几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来。

    这声音很小。

    若不是离得近,钱二媳妇又警惕着洞里,怕还听不到。

    钱二媳妇听外面有动静,还以为是刚才出去的那个人回来了,她不敢再蹭二牛嘴上的帕子,急忙转回身,胆怯地看向洞口。

    刚一看过去,就见洞口处,走进来一个瘦弱的人影。

    那人影不高,一米五都不到,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通身都很狼狈,她头发很乱,枯黄的头发紧紧贴在她脸上,把她脸遮挡了一大半。

    钱二媳妇盯着进来的人看了好几眼,才认出她是谁。

    看到来人,钱二媳妇眼睛一惊,想也没想,赶忙递眼神给她,让她快些离开……

    可进来的人,却仿佛没有看出她的神情般,甩了甩沾了血的手,两步走到钱二媳妇身边,扯掉她嘴上的帕子,然后急忙动手解她身上的绳子。

    “三丫,你怎么在这儿?”钱二媳妇震惊。

    她完全没想到进洞的人,会是村里那如隐形人一般存在的吕三丫。

    她压低声音,急道:“你快点,快点回去通知村里的人,不久前那伙子上山挖宝的栽娃子,又来了,还有蛮子坡那边,你钱二叔被他打破了头,丢在那里,你赶紧让人去救他。”

    三丫没吱声,那双沉寂的眼睛,此刻却特别明亮,亮得宛如黑夜下的星辰。

    洞中燃烧的柴火,倒映在她的眼底,那双曾让卫子英觉得很好看的眼睛里,酝酿着无人能懂的冷光。

    钱二媳妇话一落,就对上了吕三丫那双有异于往常的眼睛。

    “三丫……”钱二媳妇喊了一声三丫。

    三丫没说话,伸出一个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然后继续埋头解绳子。

    松开母子俩身上的绳子,三丫眼睛一转,走到洞里搁着的两个大背包前,手一伸,从里面抓了一把东西,装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提起包,奋力丢给钱二媳妇:“二婶子,你带二牛走,出去后,记得帮我照顾我姐姐和妹妹,不能让我爸妈他们随便嫁了她们……”

    说罢,三丫头不等钱二媳妇说话,跟小豹子一样,就猛地冲出了山洞。

    钱二媳妇才刚把自己和儿子身上的绳子全部卸掉,吕三丫就已经跑出了洞。

    她喊也不是,追也不是。想也没想,把两个背包往肩上一搭,拉起咬着嘴,不敢哭出声的儿子,就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才追出去几步,就见洞口左侧三米之外,躺了个男人。

    这男人,就是最后出洞的那个男人,他脑袋破了个洞,血流如柱,旁边还落着一块尖锐的石头。

    他流的血很多,多得血腥味都泛出了铁锈,钱二媳妇被这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男人,给吓了一跳,而钱二牛更是吓得嘴一张,就要尖叫,还好钱二媳妇反应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二牛,不能叫,一叫咱娘俩就完了,快,快跟妈走。”

    钱二媳妇说着,看了一下四周环境,牵起二牛,下意识就寻着刚才吕三丫走的那条路追了过去。

    不行,她得去看看三丫。

    三丫刚才那话,听得她心里毛毛的,她爷过逝之前,就是用这种语气在给她爹娘说话的,让爹娘照顾她小姑的。

    三丫刚才,刚才……莫不是在交待遗言。

    她,她这是想干啥呢?

    钱二媳妇焦心得不行,寻着林中痕迹一路追着三丫而去……

    在山里长大的人,对大山是熟悉的,路上就是断了根黄荆棍,都能大致猜到黄荆棍是哪个时候断的,更别提蛮子坡这一片,还是钱二媳妇常年来打柴的地方,所以,只看了几眼,钱二媳妇就知道三丫是遁着哪个方向离开的。

    另一边,跑出洞的三丫,已经追着那出来打柴的男人,来到了个斜坡上。

    这个斜坡是个石地,上面有几块支梭出来的大石头,石头上长满了苔鲜,而三丫这会儿,就躲在石头下的缝隙里。

    钱二媳妇没有猜错,刚才三丫的话,的确算是遗言。

    只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除了吕和平外,她恨不得吃他肉,喝他血的人。

    三丫完全没有想到,重生回来后,她竟会在这个时候会撞上这个人。原本,她只是想去西口市的北山,看看朱家有没有把棒老二的东西藏在,吕和平曾提过的,那座废弃的矿洞中。

    如果有,她就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变成钱,然后带着几个姐妹远走高飞,可不想到了地方后,却蓦然发现,那地方竟被人捷足先登了,并且,先她一步的人,还找到了朱家藏的东西。

    她躲在暗处,想弄清楚这群人是谁,不想,却在这几人里,看到那个在夜总会,曾强行给她注射海洛因的人。

    当年,她在那地方生不如死,就是这个人一手造成的。

    他每隔一天,就会给她注射毒品,然后用毒品控制她,让她乖乖听他的话。

    她若不听话,有一点反抗的心思,就会被他用皮带抽打,抽得她皮开肉绽,然后像拖死狗一样,把她拖去给那些同样被卖进那毒窝的女孩看,告诉那些女孩,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在那里,像她这种情况的很多,那里太黑暗,和她一样熬不住的孩子有好多,最终,她们和她一样都选择了自我解脱。

    而这个逼迫她们的畜生,叫龙哥……也就是从洞里出来打柴的人。

    三丫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在西口市这边,撞上这个人。在撞上这人刹那,重生回来,那些被她极力压抑的负面情绪,轰然爆发了,她觉得,她找到了重生回来的使命了。

    杀他,杀掉他……只要杀了他,就会有好多好多女孩,摆脱那场恶梦。

    对,她要杀他,然后……然后再杀掉吕和平。

    压抑在心底的恶魔出了笼,便一发不可收捡,抱着杀人心态的三丫,就这么跟这群人坐着一辆车,回到甘华镇,然后跟着他们进山,躲在了这蛮子坡。先前,她也是凭着那一股恨意,偷袭了一个成年男子,并得手的。

    现在,她故技重施,准备再次偷袭……

    三丫手里握着从刚才那个人身上弄来的匕首,如一只蛰伏在林中的野猫,静静等着猎物靠近,不想,却在这时,那边山洞处,一道喊声突然传了过来:“老八,老八……”

    这声老八,惊动到了林里捡柴的男人,这个男人身形一顿,猛地抬起头,开始警惕起四周。

    看了一圈四周,他没发现什么异常,一把丢掉手上的柴,大步往山洞那边走去。

    与此同时,卫良忠带着村民们,也摸进了山里。

    他们速度虽然快,但因着要一边走,一边找路上的痕迹,所以,还没有抵达那座藏人的山。但他们队伍里,有个不是常人的苏若楠,虽然这会儿没找到人,但听觉灵敏的苏若楠,却听到了旁边那座山上,那两道喊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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