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良忠分了两个人,让他们过去把人弄过来。而指完路的钱二媳妇,喘了会儿气,急忙道:“还有一个,还有一个,那个人叫付老三,是去年被抓住的那女人的弟弟,良忠大伯,你可不能让他给跑了啊,这个栽舅子心眼最坏了,咱钱老二就是被他开瓢的,他还说,要卖我和我家二牛,得把他抓住,不然,我睡觉都睡不踏实。”

    卫良忠听到还有一个人,赶忙让大伙去找。而苏若楠看了一眼石坡那边另一个方向后,脚步一转,毅然往付老三的方向追了去。

    卫永华见媳妇去了那边,自然不能再落下,拧着扁担,忙不迭跟上。

    “若楠,若楠,你慢点,胆子咋这么大呢,一个人追这群坏蛋,这万一你也被他们捆了,我怎么和你爹交待啊……”卫永华提着扁担,一路走,一路叨叨絮絮个不停。

    苏若楠侧头,看了眼卫永华,乌眸泛着笑:“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傻男人,刚才大伙都在用古怪的眼神看她,唯有他,是一点都没有怀疑。

    傻得可爱。

    “有没有事,都不能往前冲。”

    卫永华说了一声,抬眼往林子里瞅了瞅,当看到那边被踩过的野草后,道:“他应该走的是这条路,糟了,这边是大良山深山,藏进去了,咱们没那么容易把人揪出来了。”

    苏若楠:“他应该走不远,咱们先找找。”

    说罢,苏若楠顺着被踩过的草地,继续追了下去。

    这片被踩过的野草很多,不止苏若楠在往这个方向追,其他村民也在往这个方向追,但跑掉的那姓付的,是个狡猾的,大家追了二三十分钟,就发现痕迹没了。

    眼下,大家已经翻了一座山,再追下去,就进入良山腹地了。

    良山外围的山,大伙还敢走,但良山腹地,却是当地人都不敢擅闯的地方。里面毒蛇无数,更有大猫和熊瞎子,进去了,不定就要交待在里面。

    众人顿住脚步,有些犹豫了。

    良山太大,若是最后姓付的真藏进了良山深处,那他们就甭想再找到人。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把目光定在了卫永华和苏若楠身上,想等他们两口子拿主意。

    卫永华揪着眉心,眺望远处,道:“脚步到这儿就没了,这人肯定是进山了,他要藏起来,咱们找也是白找。”

    苏若楠轻蹙眉梢思考了一下,朝众人道:“大家分头找找,若是找不到,就回去和大伯汇合,让大伯拿主意。”

    一众人闻言,觉得也只能这样,于是两人一组,分开搜索了起来。

    大伙又在附近搜索了差不多二十几分钟,却楞是连个脚印子都没找到,线索彻底断掉,这会儿天色已逐渐暗下,再不回去,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得摸黑下山。

    一行人再次汇合,苏若楠抬头看了看天色,知道不能再继续留在山上了,道:“算了,先去和大伯他们汇合,看大伯怎么安排。”

    找不到人,大伙也没办法,只能先打道回府。

    而在石坡那边等人的卫良忠,看着沉沉暗下的天色,也焦急得不行。想着天黑前,那些去找人的还不回来,他就要安排人下山,去吴家平那边借人进山帮忙了。

    他愁着眉,猛抽了几口烟,又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去找人的一群人就回来了。

    “大伯,没找人,那人可能进了良山腹地。”一回来,卫永华就忙赶忙朝卫良忠说明情况。

    卫良忠夹着眉头,沉思道:“罢了,他总归是要下山的,我们先回去,等会儿我通知大队,让大队通知各生产队,安排人蹲路,就不信那栽娃子能逃得掉。”

    “万一他翻良山,从隔壁县那边出山,怎么办?”

    “那只能说他命大,咱这大良山,可不是那么容易翻的。”

    “走,你们几个把人抬着,先回去,村里面大伙还担心着呢。”卫良忠道了一句,安排几个人,像抬猪一样,把这伙子贼人抬起来,然后领着一群人就往蛮子坡出口处走去。

    被抓住的四个人中,唯一清醒的那个,想都没想到,他们再回西口市,竟会落进这一群乡巴佬手里。

    早知道,找到东西,他们就不该听付老三的,来给她姐报什么仇了。

    妈的,现在仇没报成,自己反倒是被抓了,这下完了,他们这次就算不吃枪子也会和付红一样,关上十几年。

    左河湾一群人,在月亮爬上树梢之前,出了蛮子坡。

    刚一走出林子,卫良忠就见蛮子坡路口处有火光。火光下,站了不少人,有些是他左河湾的,有的是吴家平那边的,更有东阳大队的,除此之外,公社的领导也来了,在公社领导身边,还有公社民兵营队长。

    这些人,有的打火把,有的打电筒,全都够着脑袋,往蛮子坡方向看。

    公社领导愁着眉,正在和民兵营的队长商量,怎么安排人手,进山找人。他事情还没吩咐完,就听旁边有人喊,进山的人出来了。

    公社领导一听,赶忙看过去,便见山径路口处,卫良忠带着一群人回来了。

    看到人,这领导悬着的心,忽地一下就落了回去,他吐了口气,大步迎上去:“良忠同志,山里情况怎么样,抓到人了吗?”

    事情过去快半天了,所有人都知道,打钱老二,捆他媳妇和儿子是哪伙子人。

    一群外地人,跑到到们大良山来欺负人,简直是欺人太甚,良山大队和公社那边,能来帮忙的都来了,也因为来的人多,这儿都快聚成了条火龙。除此之外,大伙也想知道,这伙外地人再次回来,是不是又是冲着那棒老二留下的东西来的。

    若是,不定他们山沟沟里,还真有什么宝贝。

    见公社领导来了,卫良忠把烟杆插进裤腰带,小跑上去,道:“报告领导,抓到了四个,还有一个跑了。”

    “跑了?”公社领导:“跑进大良山了?”

    卫良忠:“嗯。”

    公社领导双眼紧皱:“这下子难办了,上次就是被几个栽娃子跑进了良山,这才没捉到他们,现在又跑进了良山,咱们怕是又捉不到人了。”

    卫良忠看了一眼良山腹地的方向,道:“领导,咱们安排人,把各个下山的路口先守住,能抓到最好,抓不到也不打紧,咱队里的吕家三丫和许春花,还有苏若楠三位女志很英勇,这几个坏蛋,就是他们三个捉到的。”

    听到卫良忠提自己的名字,不远处,被众人围着问东问西的钱二媳妇,不敢领功了,忙不迭道:“没,没,没,我没捉到人,是三丫聪明,借着林子把他们给收拾的。另外两个,是若楠给揪到的。”

    妈的,这次她可不冒头了。

    去年不过就冒头了一次,结果却引来了一群恶狼,差点把她家一锅端了,这次说啥她都不冒头。

    她什么都没做,她是被捆就救的那个,功劳都是三丫和若楠的,和她没有关系……

    钱二媳妇一边说着,一边把苏若楠和三丫推出来。

    三丫瘦瘦小小,从遇上苏若楠后,她就一直闷着头,没吱过一声。而苏若楠娇娇弱弱的形象太入人心,这位可是一下乡就轰动了整个甘华镇的知青。

    想当初,她是下一场地,就晕上一场,这么一个娇弱知青,哪可能捉得住两个大男人。

    公社领导:“……??”

    这把子扯得也太凶了。

    这就俩,呵呵……带眼睛的都知道,那是扯谎撩白。

    苏若楠和吕三丫一被推出来,在场的,除了一起进山的人,就没一个相信钱二媳妇,都以为钱二媳妇这是在客气呢。

    但客不客气的,只有钱二媳妇心里最清楚,把功劳推出去了,钱二媳妇还把自己背上一直背着的两个背包,像丢烫手山芋一样,丢给了公社领导。

    “这是这几个栽娃子的包,重得很,领导你瞅瞅。”

    钱二媳妇不知道包里装了啥,但她觉得,这里面肯定装了好东西,不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钱二媳妇是一点都不想再沾这伙人的东西,生怕沾了后,又惹上啥麻烦。

    公社领导接过钱二媳妇丢过来的背包,掂了掂重量,然后打开背包就想瞅瞅里面装的是啥。

    刚掀开一个口子,公社领导的脸,顿时就楞住了。

    他瞅瞅包里的东西,又瞅瞅一副没她啥事的钱二媳妇,然后倏地一下把包系上,转头,看钱二媳妇:“同志,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妈啊,难道这就是棒老二当初藏的宝贝。

    啧啧啧,难怪这群人去而复返,这么两背包的珠宝,换个人,不定也会像他们那样。

    嘶——当初那群棒老二,到底守寡搜刮了多少好东西啊,一箱子金条,现在又有两包珠宝……

    “没看,我不知道里面是啥,就是顺手背出来而已。”

    钱二媳妇摆摆手,一副不想沾边的模样,说了句话,就转头看向一旁的钱大媳妇:“大嫂,我家钱老二怎么样,那群狗日的瓜娃子,敲了我家老二的头,那血跟流水似的,哗啦啦流,钱老二可别出啥事啊,这出了事,我后半辈子可咋活哦。”

    钱二媳妇越说,越伤心。

    脑袋流了那么血,这万一傻了,她可咋办哦。

    钱大媳妇见钱二媳妇哭起来,赶忙安慰道:“没啥事,缝针了,医生说有点脑震荡,好好养段时间就成。”

    早前,钱大媳妇有跟着钱老大去医院,所以知道钱老二的情况,听医生那话,老二头上的伤口虽大,但人却没啥大事。

    也因为人没大事,她才跟着卫永民一起回来的,不然,她这会儿就得在医院照顾人了。

    “啥是脑震荡?”钱二媳妇懵。

    钱大媳妇也懵:“我咋知道啥是脑震荡,反正医生说他这段时间脑袋有些不清醒,得养,养上几周才能好。”

    “能好?”钱二媳妇怀疑。

    钱大媳妇:“那是当然,医生就是这么说的。”

    这边,两妯娌说着钱老二的事,那边卫良忠向公社领导汇报完情况,就走到村支书身边,让村支书安排人蹲路,而公社领导则在表场了吕三丫和苏若楠后,问起了事情的具体情况。

    要说具体情况,那当然还是钱二媳妇最清楚。

    苏若楠就只说,她能捉到两个人,完全是侥幸。

    说她进山后,发现其中有个人扭到了脚,她不过提腿踹了一下,就把人给揣倒了,然后还不中用的晕了。第二个完全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侥幸逮到罢了,那人看到她,好像被她吓到了,慌不择路,拿着匕首就向她冲了过来,她慌张之下,躲了躲,结果他就自己和另外两个人摔到了一起。

    她说的轻飘飘的,好像被她捉住的那两个人,真的就是这么倒霉,自己撞上来似的。

    “……??”

    这没有任何起伏的捉贼过程,大伙都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了。

    领导在苏若楠这里问不出啥,便又把钱二媳妇喊过去问话。

    钱二媳妇这次矜持得很,把所有功劳都推到了三丫头上,那感激夸人的话,跟不要钱似的,从她嘴里一串串地吐出来。

    说三丫聪明,要不是三丫把看守她的坏蛋,给开瓢了,不定今儿她和她儿子,就真要出事了。

    钱二媳妇一直在夸三丫,但三丫却始终埋着头,一句话都没说。

    她虽是埋着头,但眼角余光却紧紧盯在那个叫龙哥的人身上。

    龙哥这会儿还晕着,被抓到的四个人中,受伤最重的就是他和那个看守钱二媳妇的……

    三丫盯着他,眼底火光明明灭灭,那拢在袖子里的手,都攥成了拳头,若不是现场人太多,三丫百分百会冲过去把这个人给彻底结束掉。

    公社领导大致问过情况后,便让聚在蛮子城的人都散了,这后面的事公社会接手,他们尽全力,把那潜进山的坏蛋给捉住。

    蛮子坡喧闹声逐渐散去,左河湾的人跟在卫良忠身后,一路说着话,回了村。

    天,已完全陷入黑暗,回到村口,大家歇了谈话声,都各自回了家,而吕三丫也准备回吕家了。

    “三丫,我送你回去。”

    三丫身影孤单,缀在人群最后面,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家,已走到竹林里的钱二媳妇,瞅着小丫头那被月光拉得斜长的影子,心口蓦地堵了一下。

    她将钱二牛推给卫永华,道:“永华,我送三丫回去,你帮我把二牛先带回石滩子,今晚让他和志勇他们挤一挤,对了,我等会儿也去你们那儿挤挤,我不敢一个人回屋觉。”

    说说,钱二媳妇便转身,欲往吕三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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