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抬起小脸,看了眼刘晴略有些不好的脸色,担忧问:“刘老师,你没事吧,脸色好差啊。”

    卫子英问得光明正大,刘晴一听卫子英的问话,顿时知道她在问的啥。

    这小同学,是在问她昨儿有没有出事……

    真是个有心的同学。

    刘晴一笑:“没事,好着呢,休息一下就成。”

    “哦,没事就好,我还想天天听刘老师讲课呢,刘老师可别累着了。”卫子英装着关心的样子,冲刘晴笑了笑,便出了办公室。

    刘晴看着卫子英的背影,会心一笑。

    这小姑娘果然聪明,这要换成另一个孩子,怕是什么都看不懂,而这个小姑娘,却已经能为她打掩护了。

    她已经被人盯上,西口市是不能去了,现在就看国锐能不能想到办法,把这本书送出去了。

    若是不能,手上这本书,怕还得交给苏若楠,让苏若楠把书送出西口市。

    只是,苏若楠到底不是队里的人,也不知道那把书交给她的人,让她有事就去找苏若楠是什么意思。

    苏家不在系统内,苏步青老同志虽然能起到一些关键作用,但也有限,万一苏老同志没办法将书递交给上头,那……

    刘晴其实并不知道这本书里,有什么秘密。

    这本书,是她六天前的晚上收到的,那时候,她接到无线电码,说有一位同志,要送一份机密文件出西南地区,但这边敌国奸细太多,需要西口市本地特务连工作人员接应,接应地点,就在隔壁河头县。

    那晚她去接应,恰好遇上那位同志暴露了,她受了伤,那位同志为掩护她离开,掉进了河里。

    那同志将书给她时,只说,上头有话,若是这本书她没办法送出西口市,就去甘华镇良山大家队的卫家,找一个叫苏若楠的女人,说,苏若楠或许有办法把书送走。

    很不巧,她正好知道苏若楠是谁,并知道,这人是班里卫同学的母亲。于是,周末的时候,她进了城里,想会一会苏若楠,探探底。但因着苏若楠在家具厂,所以她没见到人。

    关于苏家,刘晴也是知道一点的。毕竟那个年代,能带着那么多战功活下来的老同志不多,她知道苏家有个孩子,踏上了这老同志曾经走过的路,去了西南边境的战场,前日她问卫子英那话,是想打听,那个在边境上的苏家人,有没有传递消息到卫家,若是有,她干脆直接把书给苏若楠算了。

    但卫子英却说,没有……

    她想着苏若楠毕竟只是普通人,这种事,能不牵连她最好。所以,吃了顿饭就离开了卫家。

    她从卫家出来后,本是想去无线电厂,借无线电厂的电台发射器往外送消息,不想,却被人盯上了。

    于是,便有了山中的那场追逐。

    还好国锐赶到的及时,不然她昨儿,可能会永远留在那座大山中。

    刘晴心里感慨,垂头看了眼已经放进抽屉里的书。

    也不知道这书里,到底有什么消息,竟让特务连动用了她和国锐。

    她和国锐只是特务连的边缘工作者,平时也就做个中传,送送消息,但这次……这消息,怕是没那么容易能送出去。

    卫子英离开,刚才说话的男老师便道:“老林啊,你们班这跳级来的小同学嘴巴可真甜,还懂得关心老师,我们班的那群小孩啊,看到老师就跟看到老虎一下,弄得我好像会吃人似的。”

    “学生怕老师,不是正常的吗,这小姑娘是例外。”

    “可不就是,这卫同学嘴巴是真甜,赶集遇上我,她都要喊上一喊,手上要有糖的话,还会一本正经地说,请老师吃糖。”另一个老师接话。

    办公室里,围绕着卫子英嘴巴甜的话,就这么说开了,一直说到早自习铃声响起,众老师才收拾收拾,去了自己的教室。

    而卫子英则在出了办公室后,蹦蹦跳跳和潘玉华去了教室。

    两小姑娘悬了一夜的心,总算是放了下去。

    刘晴老师没事,那后面的事,就跟她们没关系了。

    说起来,卫子英其实还蛮好奇刘晴是怎么从那两个人的追捕中逃脱的,还有便是,那两个人是谁?

    想到那两个追刘晴的人,进了教室的卫子英,没心思看书了。

    她撑着下巴想了一会,然后果断拿出纸笔,开始在图画本上,画了起来。

    她画得很认真,连第一节 课的上课铃声响起,都没能把她惊醒。而旁边,瞅着卫子英在画什么的潘玉华,则轻轻蹙起了眉头。

    不久前,卫子英的同桌换人了,换成了潘玉华,这是林国栋在发现两个小姑娘的学习进度后,特意给她们调换的,两人现在坐第二排靠墙的第一桌。

    当潘玉华看到卫子英笔下,那逐渐成形的画像后,她伸手,把自己书包里的书,全抱来放在卫子英桌上,挡住那即将成形的画。

    卫子英依旧沉浸在画画中,第一节 课上完,卫子英终于凭昨儿一眼留下的印象,把追刘晴的两个人画了出来。

    她现在画东西,已经比以前好了很多,画像虽然依旧不是太像,但只要拿着这两张画,便能认出人。

    “玉华姐姐,等会放学了,我们把这个给刘老师吧。”画好画,卫子英把两张纸叠起来,低声给潘玉华说。

    潘玉华点了点头,然后便埋头看起了书。

    卫子英把画像收好,也把自己昨儿买的书取出来,开始认真看起了书。

    上午很快就过去,卫子英趁着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去了一趟办公室,把两张纸塞给了刘晴。

    刘晴接到画像时,特别意外。

    她盯着画像看了一会儿,然后温柔地摸了摸卫子英的头,冲小姑娘笑了笑,道:“卫同学,你要好好读书,以后做个对国家有用的人。”

    卫子英小脑袋郑重一点:“我一定做个对国家有用的人。”

    “去吃饭吧,老师今天下午请了半天假,不在学校,你要好好读书啊。”刘晴收回手,把卫子英给她的两张纸装好,然后一笑,迈着步伐,慢吞吞地往校门口走去。

    她的脚步很慢,和平时几乎一模一样,仿佛是在闲逛般。但卫子英知道,她的腿受伤了,而且伤的特别严重。

    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忍着多大的痛,才走出了和以前一样的步子。

    老师可是差不多六天前就这样走路了。也就是说,她六天前腿就受伤了。

    卫子英站在学校的坝子上,目光佩服地随着这个背影柔弱的女老师移动。

    女老师走出了校门,校门外,一个体格较为健硕的男人,推着辆自行车,顶着寒风已经等在了那里。

    男人看到她出了校门,憨厚地笑了笑,然后很亲昵迎了上去,一走到她跟前,他就伸手牵住了她。

    她在被牵住刹那,那看似和平常一样的左腿,微微拖行了一步。

    显然,她腿上的伤,这个男人是知道的。

    男人牵着她的手,慢慢来到自行车前,让她坐到自行车后面,然后骑着车,带着她离开了。

    卫子英目送刘晴和她丈夫张国锐离开,然后埋着头,低低说了一句:“统统以后,一定要做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

    像老师,像外公,像外婆、姨爹还表哥那样的人。

    一颗小种子,在这一刻,埋进了卫子英的心中,卫子英懵懵懂懂,给自己定下了目标。

    刘晴请了半天假,第二天便没再来学校了,据说,她在去办事的时候摔断了腿,很严重,去市里住院了,二年级二班的语文课,暂时由林国栋这个数学老师来教。

    卫子英清楚刘晴住院到底是怎么回事,画像交出去后,后面的事,她就便管不了了,因为她太小……

    刘晴到底有没有把那本书送出去,卫子英不知道,她按部就班,吸收着这个世界的知识。

    周末的时候,卫子英又去了一趟西口市,在新华书店里把初中物理一整套书全买了,不光买了初中的物理书,还买了好几本有关物理的其它书。

    买到书后,卫子英跑去废品收购站,买了一个坏掉的收音机,然后绕道去她妈那里吃了一顿饭,下午便赶回了左河湾。

    一回到左河湾,她就关上门,陷入了书海中。

    卫子英本来是在学代数的,但那天,她在刘晴的公文包里,看到了一个无线电接收器。

    那个无线电接收器,让她心里有了想法,所以,她迫切地想要先学一点物理知识。

    翻开物理书,当物理最基础的概念落入眼中后,卫子英脑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这种感觉,卫子英并不陌生,她第一次接触到代数知识时,脑袋也有过这种波动。但这次波动,比上次强烈了很多,楞是让她好久都没回得过神。

    她眼神有些涣散,小手捏了太阳穴好久,才从那股不适中缓过劲来,然后……然后她便废寝忘食地看起了书。

    那看书的架势,把晚上喊她吃饭的周桂给狠狠吓了一跳。

    昏黄的灯光,点亮村落,周桂喊卫子英吃饭,楞是喊了四五声都没人答应。

    她看着卫子英那屋隐隐亮出的光,还以为小丫头是开着灯睡着了,她进屋,想把人喊起来吃饭,结果一进去,就看到卫子英正专心地看着书。

    她喊了两下,还是没把人叫回神,反而看到看书的小孙女,突得提起笔,开始在本子上画了起来。

    周桂看不懂卫子英在画什么,但莫名的,她就有种现在不能打扰小孙女的感觉。

    这感觉还特别强烈,周桂楞了楞神,果断跟着感觉走,轻轻退出了房间,然后进厨房给小孙女兑了碗糖水,又烙了两个饼,一起端去了卫子英的房间。

    她进进出出两次,沉浸在知识海洋中的卫子英,都楞是没有看到她。

    卫子英依旧在看书画东西,这一画就画到了深夜。

    而外面,周桂则又是高兴,又是担心,都来来回回,推开门缝看了几次。

    一直到听到房间里有动静,周桂那紧悬的心,才终于落回了实地。

    家里有个聪明过头,又热爱学习的孩子,真真是又让人放心,又让人担心。

    担心她不会把握时间,熬伤了身子。

    “英子,看完书了?”周桂慢慢推开门,瞅着正在伸懒腰的小孙女,慈爱地问。

    卫子英脑袋一歪:“奶,你咋还没睡?”

    周桂:“你都没睡奶睡什么睡,哎,喜欢看书也得控制时间啊,哪有看书看得饭都不吃的,饿吧,奶把这饼给你热一下,再兑点蜂糖水,你垫一下肚子。”

    瞅着动都没动过的饼,周桂有丢丢担心了。

    卫子英小眉头一扬,一点都没和她奶客气,起身甩着胳膊走到周桂身边,脆声道:“谢谢奶奶,奶,这饼留着周一那天当早饭吃吧,我想吃鸡蛋面。”

    周桂:“成,奶给你煮鸡蛋面。”

    卫子英:“那我去烧火。”

    说着,卫子英走出房间,跟着周桂去了厨房。

    灶台下,卫子英不大生疏地烧着火,一边烧,一边问:“奶,明天我能拆咱家的电筒吗?”

    周桂不明所以:“拆电筒干啥?”

    卫子英:“我今天看书,在书上看到一个东西,我想试试,我能不能做出来。”

    周桂:“你想做啥?”

    卫子英眼睛一亮:“无线电波接收器。”

    “啥?”周桂懵逼:“那是什么东西?”

    无线电波接收器……这是啥玩意,怎么听都没有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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