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华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去年快过年的时候,吕秀来信,说她又在海城看到吕和平了,不但见到了吕和平,还看到了朱家当年那拐卖案里,唯一啥事都没有,还活着的朱老大。

    朱老大把吕和平捡回去了,他在海城开了家馆子,生意不错,吕秀就是在那间馆子外面看到吕和平的。

    潘玉华这会儿来东阳大队,就是想瞅瞅朱家老大有没有回来。

    关于朱老大,潘玉华心里是特别讨厌的。

    朱家拐卖人口,一家子全遭殃了,唯独朱老大干干净净,潘玉华才不信朱老大会不知道家里是做啥营生的,她就觉得,这个朱老大,怕才是整个朱家隐藏得最深的人。

    但偏那会儿警察没证据,查来查去,朱老大就是没有参与过朱家贩卖人口的事。

    潘玉华在朱家门口看了一下,转身,找这附近玩的几个孩子,问了一下朱老大,得知朱老大从离开东阳大队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便紧夹着眉头离开了东阳大队。

    回去后,潘玉华提心吊胆,整天除了在家吃饭睡觉,其它的时间,几乎都呆在滩子那边,跟卫子英黏在一起。

    日子慢吞吞过,左河又涨起了水,而且还是大洪水,河滩都被淹没了,这次淹得有点凶,都快淹到沟子里了。

    潘玉华一看沟子涨水,就又紧张了起来,直接给张荷花说,她要去和卫子英住,然后就这么搬进了卫家。

    卫子英打小就擅长察言观色,分析微表情的能力比专业人士还要精通几分,潘玉华那紧张的神情,她哪会没看出来。

    她撑着小脑袋,在屋檐下坐着发呆了半天,然后,便不到处乱跑了,就算有事必须出门,她也要带上杨志标和裴平安。

    左河湾的地,在卫子英回到村里第六天后,彻底分完了。

    卫家分了一亩多的水田和一亩多的旱地,这地卫家没时间种,一分出来,就直接给了卫良海种。

    卫良海那儿总共就三口人,虽然也分了地,旱地加水田才两亩多点,水田里种出来的稻谷,根本就不够三个人吃,所以,卫良峰就直接把家里四口人的地全给卫良海种。

    本来这地,该是卫良忠和卫良海一起种的,但卫良忠情况不一样,他们家除去卫志飞,还有五口人的地,卫永治和周大红一心扑到收棕绳上,家里就剩下卫良忠和张冬梅两个上了岁数的劳力,哪种得了这么多……

    分完了地,卫子英又在家里呆了十来天,差不多玩够了,便准备回城去了。

    潘玉华见卫子英终于有了回城的心思,脸上的紧张,总算是缓和了下去。

    然而,有些事,注定是会发生的。

    也许发生的起因不一样,过程也不一样,可只要有人,生了害人的心,事情就会以另一种方式发生。

    就在卫子英打算回城的当天,住在自留地斜坡那边的郑娟,大中午的满滩子找人。

    “娟子,你家大宝是不是和别的孩子一起去坡上找地瓜吃了?”周桂看着找孙子都找出汗来的郑娟,问。

    周桂嘴里的大宝,就是才出生一个多月就差点被朱标强给偷走的乖宝。

    几年过去,当初被冯老太喊乖宝的娃,再过几个月就五岁了,正是猫嫌狗憎的年纪,今天中午,郑娟带着冯大宝睡午觉,不想小家伙睡不着,给郑娟说他要去院子里玩蜗牛。

    冯大宝小时候差点被偷走过,郑娟看得很紧,不过再怎么紧,也不可能一直系在裤腰带上。

    她让冯大宝别乱跑,只能在院子里玩,冯大宝应得很快,结果等她一觉睡起来,孩子却不见了。

    她整个沟子都找遍了,也没把冯大宝给找出来,她问过沟子里的小孩子,那边的小孩子说,冯大宝没去沟子玩。

    沟子里没人,滩子这边也没有,这不,郑娟开始急了。

    郑娟满脸焦急:“没有,这段时间左河涨水,沟子里小孩被拘着,都没乱跑。”

    周桂一听,有点担心了:“那大宝去哪儿了?”

    “郑大娘,家里都找过了吗?”

    冯家和卫家也是沾亲带故转了几个弯的亲戚。郑娟虽然孙子都几岁了,但实际上,她是和卫永华他们一辈的,所以卫子英就喊人大娘了。

    对冯大宝,卫子英也是有印象的。

    因为村里只有这个小孩子,才会叫她英姑姑,而且这孩子也算是她亲手救回来的人,平时自然会多关注一下。

    大宝有点调皮,但左河涨水,生活在左河湾的孩子,都知道这个时间点不能到处乱跑,他既然说是在院子里玩蜗牛,那肯定就不会乱跑。

    郑娟:“找过了,没瞅到人。”

    卫子英紧着小眉头,问:“自留地那边呢,莫不是到自留地那边去玩了?”

    周桂:“对呀,你找过自留地那片吗?”

    郑娟:“没找过,我现在去找找。”

    卫子英:“我也去瞅瞅,不定是躲在哪儿睡着了。”

    说着,卫子英小腿一迈,就往冯家跑去,她一动,潘玉华和杨志标还有裴平安自然就动了。

    两个大人加两个小孩,开始满山坡找起人来,滩子这边几户人家,也帮忙屋前屋后地喊冯大宝。

    找了大概半个小时,大伙依旧没能找到人。

    一群人聚到了冯家,久找不到孩子,冯大宝的娘眼睛都开始泛红。

    “郑娟,你家大宝,不会……掉河里了吧?”旁边,一个媳妇说出自己心里的猜测。

    这找来找去都见不到人,除了左河,大伙再想不到其它……

    这媳妇话一出,郑娟心里一个咯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茫然道:“不,不会吧,我天天都给大宝说,让他别去河边的。”

    “郑大娘,你家大宝好像是被人带走的。”院墙边,卫子英盯着墙角泥土上的脚印,紧着眉头,脆声道。

    墙角这儿有几个错乱的脚印,这印子不大,不是大人的,如果她没猜错,这脚印子的主人应该只有十二三岁,从脚印的深浅来看,有人进过冯家院子,并且是从院墙这儿跳进来的。

    跳进来后,又从院子里走了出去。因为院子里,也有好些沾了泥的脚印。

    不过不明显,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被人带走的?”卫子英话一出,院子里的人顿时疑惑了。

    旁边,杨志标和裴平安也发现了脚印,进院子的人鞋子沾了泥,这泥从院子中央,一路走到院门口……

    杨志标和裴平安对望了一眼,然后神情一倏,果断跟着这脚印,慢慢往院子外面走去。

    卫子英看了眼两个叔叔,转头,给院子里的人说:“这里有脚印,肯定有人翻墙进过院子,大宝应该就是被他带走的。”

    “人在这……”

    院子里,卫子英话刚落下,跟着脚印走出院子的裴平安,就突然朝院子里大喊了一声。

    杨志标和裴平安都不是一般的兵,卫子英一指出脚印,两人就跟着脚印,找到了脚印最后出现的地方。

    冯家院子后面的屋檐下,一排堆好的干柴占满了整个屋檐。一群听到喊声的人,呼啦啦从院子外跑了过来,一跑到后面屋檐,就见卫家带回来的两个亲戚,一人拿着根棍子,神情严肃地盯着前面的柴堆。

    冯家大人看杨志标他们这样,心里一个咯噔,忙不迭将杨志标他们盯着那堆柴搬了开。

    一搬开,大伙就见靠墙壁那儿,一个小小的身影,被绑了手,堵着嘴,像睡着了一样睡在地上,而旁边,则是那个吕家那烂了半边脸的报应儿子……

    第94章

    吕和平很好认,他那半张毁掉的脸太具识别性,一看到他,大伙就好像惊讶,又好像不惊讶了。

    这个畜生的坏,已经深入人心。

    儿子被堵了嘴,还被捆住了手脚,冯家男人气红了眼,一个箭步冲去,反手就往吕和平的脸上打了一巴掌。吕和平到底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做坏事没被抓住还罢,被抓住了,那他就只有挨打的份。

    “吕和平,我日你个先人板板,你个龟儿子,敢弄我家大宝,老子揍不死你。”

    冯家男人咬牙切齿,而郑娟则趁着儿子动手,忙不迭跑上去,把闷在柴堆里的孙子给抱了出来。

    冯大宝只是睡觉,他爸骂声响起,他就被吓醒了。

    重新回到奶奶怀里,冯大宝嘴上堵的布刚被扯开,就害怕地揪住郑娟的衣服,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冯家男人听到儿子哭,下手那是一点力气没留,两巴掌打下去,吕和平牙齿就被打掉了。

    他一动手,那以前被吕和平偷过小猪崽子的赵家媳妇,袖子一撸,猛得一把将杨志标手上的棍子拽过来,提就往吕和平身上甩过去:“你个死报应还敢回来,让你偷老娘的猪,老娘今天打不死你,跟你姓……”

    冯大宝被捆成了这样,大伙又不是傻子,脑袋一转,就知道吕和平跟那挨了枪子的朱标强一样,把主意打到冯大宝身上了。

    偷孩子,不可饶恕……

    石滩子这边的大人都格外生气,几个大人也不管吕和平才多大,都冲吕和平动了手。

    吕和平被打得哇哇叫,哭喊着打死人了……

    不过任由他怎么喊,在场都没人会同情他。

    这人,坏的让人胆颤。

    现在就是被人打死了,也不会有人同情他。吕和平今年也才十三岁,哪经得住这么多人打,没一会儿,就不知道被谁给踢到了头,晕过去了。

    他这会儿不但脑袋开瓢了,两条腿也被生气的村民给下黑手,打断了。

    他一晕,冯家男人就像拎小鸡崽一样,把他拎起来,然后板着脸,气势汹汹地去沟子里,找吕老二算账。

    吕和平这死报应是吕老二的儿子,子不教父之过,这事,必须得找吕老二才成。

    杨志标和裴平安把冯家的孩子找到后,便松了气,两人并没有上前参与打吕和平。

    就吕和平那小身板,他们要出手,两拳就能要了他的命。

    这两不知道吕和平是啥人,见大伙这么打他,还想出手阻止,不过却被潘玉华给拦住了。

    冯家人去了沟子,潘玉华就给杨志标两个说起了吕和平以前干过的事。当听潘玉华说,吕和平这畜生,竟把自己亲妈都给害死了,两人震惊了……

    乱哄哄的石滩子这边,终于安静了下来。卫子英想去沟子里看热闹,她对吕和平忽然回来,并且还来偷冯大宝这事,特别疑惑。

    好端端的,他回来偷冯大宝干啥呢?

    这问题,别说卫子英疑惑,整个左河湾就没一个不疑惑的。

    大伙这次都没往贩卖人口上猜,毕竟吕和平才十二三岁,哪卖得了人,但有些事吧,越是不可能,就越有可能。

    吕和平被拎去吕家,吕老二新娶的那个寡妇媳妇,说啥都不认这账,呸了一声,冷漠道:“这死崽子跟我们家没有关系,找我家男人也没用,他做坏事,你们送他去公安局就成,别来找我们,这种连亲妈都下得了手的畜生,老娘可不敢他让进门。”

    说完了,吕家新媳妇把门一摔,直接把冯家人跟一群看热闹的全关在了门外。

    冯家人气不过,又想打吕和平。

    但吕和平刚才被打得太狠,这要再打下去,保不准要出人命。而一旁被偷了钱的吕大媳妇,这会儿是一点都不想吕和平死。

    她还想把自家被偷了的钱给追回来呢,要是人被打死了,她丢的那两三百块钱,不就真找不回来了。为了自己的钱,吕大媳妇说啥都不让人继续打吕和平了,说,让冯家把吕和平送去公安局。

    卫良忠现在还当着左河湾的生产队队长,虽然吕和平这挨千刀的畜生该死,但这人,却不能死在他们生产队队员的手里。

    卫良忠出面,喝止住冯家男人打人的冲动,说,这死崽子一年多前害死过亲妈,那时候公安局就派人来寻问过,送去公安局,这畜生也讨不到好。

    打了一顿,冯家这会儿气也没那么大了,想了想,就把人就去了公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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