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永民:“娘,站起了,摔的地方依旧会疼。”

    “你咋就这么拧巴,都要娶媳妇,还惦记着以前那屁事做什么。你爸断了腿,一条腿都能又蹦又跳,你哥从小就担着家里的重担,要都像你这样,那日子还要不要过了。”周桂劝了几句,发现电话那边的人,油盐不进,心里直冒鬼火。

    她也不劝了,准备把人给骂醒。

    但电话里,有些话说出来也没啥效果,吼了几嗓子,道:“你等着,等我来了再给你说。”

    母子俩这通电话,有点不欢而散的意味。

    挂完电话后,周桂心里还是还不舒服,她坐到沙发上,抱怨道:“你说老二这性子,到底是像了谁呢,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还惦记着做啥呢……”

    “鬼知道,等去了度平县,你好好和他说说,说不通,我就让他三爷和大爷再按着打一顿。”卫良峰全程听完电话,然后拿出自己的水烟,想抽两口解闷。

    卫良峰心里其实是不想去度平县的,甭管什么原因,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跟他和老婆子商量一下,他心里就是不得劲。

    可那又是他的儿子。

    他统共三个孩子,是真狠不下心不去。

    烦得很……

    “爷,你不能在我办公室里抽烟,臭。”卫子英见她爷要抽烟,鼓着腮帮子,眼睛睨着她爷的烟杆子。

    卫良峰瞅了眼卫子英,拿着卷好的烟嗅了嗅,道:“不抽,不抽,就闻闻。”

    卫子英:“奶,你和爷到底去不去二叔那里啊?”

    周桂:“怎么不去,再生气也得去,不去,聂桃那儿怕还以为我们看不上她呢。”

    提起这个还没进门的儿媳妇,周桂心里又不得劲了。

    这聂桃长得是圆是扁,她都还不知道来着。卫永民这个混账玩意乱来,聂桃为啥也不劝着点,不来老家这边走动,难不成,是要和他们这断亲吗?

    说完,周桂又赌气道:“老头了,就这一回了,娶媳妇的事解决完了,咱就随他吧。回不回来都随他,咱还有永华呢,不差他一个。”

    卫良峰把水烟搁下,道:“嗯,明儿我回村去接老大和老三,看看得买多少张车票,这么远,也不知道老大和老三去不去,还有永红,看样子,永红那儿应该也收到他的电报了。”

    周桂:“嗯,就这样吧,天差不多要黑了,晚上就在西汽住,明儿让志标开车送你公社,你一个人坐车不方便,回去了,顺便把永红和大山也接下来。”

    “要能早点出发,咱就早点走,不是要去盘州转车吗,到了盘州,我想去看看我四姐。”

    周桂的四姐在前年就跟着付桃去了盘州,这一去,也就回过几封信,今年夏天的时候,她还来信,说她外孙宴川考上了盘州军校,她很高兴,还叫周桂得空了,去盘州看她。

    正好这次去度平县要经过盘州,她得看一眼她老姐姐。

    年纪大了,又隔得这么远,见一眼少一眼了。

    周桂叹着气,去了后面的平房,准备做晚饭。卫子英等她奶走后,揣着小手手,准备去齿轮厂那边买个猪蹄吃,顺便去问问她二娘,今年过年,春玲姐回不回来。

    刚走出办公室,就见杨志标坐在办公楼的大门外,她眯着眼睛想了想,然后走过去,想让杨志标帮忙订几张火车票。

    “杨叔叔,你今年过年回家吗?”卫子英坐到杨志标身边,问。

    杨志标:“不回去,怎么样,你奶他们商量好了吗?”

    他和裴平安是明面上保护小丫头的人,裴平安今年回家结婚,他就更不能离开了。至于暗处那些人……都说了是暗处的,自然不会让人察觉到。

    卫子英:“商量好了,我们过两天就去度平县,杨叔叔你要去吗?”

    杨志标:“肯定要跟你去,你任叔也要去盘州,不然一起走吧,两辆车,一下就能把你们都带到度平县去。”

    卫子英:“任叔叔也要去盘州啊?”

    杨志标:“嗯,你任叔叔说,你要的书,好多咱国内都没有,盘州有位老科学家,以前是从国外回来的,他手上可能有你要的书,想去给你要几本过来。”

    卫子英:“嗯嗯,任叔叔真好,那我等会儿跟奶奶说,咱就不买车票了,两个车应该够坐。”

    卫子英和杨志标说了会儿话,就带上他,一起去了齿轮厂。

    陈舒敏现在依旧在齿轮厂上班,永卫凯和卫春玲在海城,卫志武今年高考完后,去参军去了,现在齿轮厂这里,就剩下陈舒敏和卫志刚了。

    要不是小儿子还在市一中读书,陈舒敏都想收拾一下,全家搬去海城了。毕竟男人和女儿都在那边,一家人长期分两地住,还叫什么一家人。

    到了齿轮厂,陈舒敏已经下班了,卫子英问了一下,得知今年卫春玲和卫永凯都不回来,反而是她等工厂停工后,要去海城过年。

    卫子英给陈舒敏说了说卫永民结婚的事,陈舒敏说她去不了,她已经定了二十八那天的票,要带卫志刚去海城。

    卫子英哦了一声,在齿轮厂呆了一会儿,就回西汽去了。

    时间过得很快,腊月二十三这天,卫良峰三兄弟外加卫永红夫妻,还有卫子英兄几个,坐上杨志标他们的车出发去了盘州。

    卫良峰这一辈三个老兄弟,都准备去度平县看看卫永民新娶的这个媳妇,卫永治这个堂兄则没去,卫永华两口子年底忙也去不了。而张冬梅和周大红则更走不开身,因为卫志学每隔几天,就得去医院复查一下,这对婆媳完全没办法走。

    夏天的时候,卫良忠和张冬梅商量后,到底还是把卫志学送去了医院。

    ct机可以检查身体的大部份器官,卫志学在经过放射检查后,发现,他身体是真的很虚弱。以前大家都以为他只是肺部有问题,可医院报告出来后,他体内器官,有问题的特别多。

    他竟在大家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还患有心脏病,肺部也不好,有顽固性的肺炎,不但如此,他免疫力特别低……

    反正就是个病娃娃,医生拿到报告时,都惊了一惊。

    这半年,他都在看病,抵抗力到是比以前好一些了,其它方面则得慢慢来……

    这年头没有高速公路,西口市去盘州的路,不大好走,开车都开了一天。到了傍晚,车子才开进了盘州。

    任经略想让卫子英去军区招待所住,但周桂却不愿意,她想去她四姐那里住。

    卫永民二十六办酒,他们出发的晚,今天都二十三了,明天下午他们就得去度平县,如果去住军区招待所,免不得又要耽搁一天。

    做为卫永民的父母,他们总不可能真结婚前一天才到吧。

    “去姨婆家住,等我吃了席,再来盘州。”卫子英知道任经略为啥想让他们住军区招待所,前两天任经略就给她说过,莫爷爷想见她。

    她来盘州去是吃二叔结婚酒的,等吃了酒再说。

    一行人里,卫子英年纪虽然最小,但她的话最管用,至少杨志标和任经略就都会以她的意见为主。

    任经略想了想,没反驳卫子英的话,准备等会儿把人送到了,自己去一趟军区,给莫首长说说。

    付桃在盘州市司法机关搞后勤,这是莫志光给她安排的工作,她男人和大儿子都牺牲了,莫志安感念宴家的付出,还走了下后门,给她分了套房子。

    房子就在司法机关的大院里,任经略对这边好像很熟,周桂报了个地址,他就将车笔直开了过去。

    来之前,周桂在卫子英那儿,给付桃上班的地方打过电话,老姨婆和付桃都知道今天卫家人要过来,并且还知道有多少人,早就在司法机关外面的招待所开好了房。

    时间紧,一群人寒暄了几句,吃过晚饭就分开了。卫良峰三个大人带着刘大山和卫志勇兄去住招待所,而周桂、卫永红还有卫子英则跟老姨婆去了付桃家。

    这是老姨婆离开浑山生产队后,周桂第一次和老姐姐见面,一段时间不见,老姨婆脸上的沧桑感,比以前少了许多,稀疏的眉头一直展着笑,只是年纪大了,那背驼的有点厉害……

    两个姐妹见面,躺在床上家长里短的聊了大半夜才睡下。

    第二天付桃请了一天假,中午的时候,在家里煮了一顿饭招待卫家一群人,等吃完饭后,大家就坐上车,去了度平县,一起去的还有老姨婆。

    卫永民怎么着也是老姨婆的侄子,这不知道也就罢,知道了,老姨婆肯定是去一趟的。

    度平县离盘州比较近,就像甘华镇去西口市那样,一个多小时的车就能到达,这个小县城没有西口市发展的快,马路都还坑坑洼洼,路上自行车也没几辆,公交车更是只有几路……

    任经略和杨志标都是盘州军区出来的兵,对这边很熟,七拐八转的,就将车开到了度平县的初中。

    车子才停到校门口,卫家人还没有下车,便见学校里面,卫永民推着一辆老旧的凤凰牌自行车,慢吞吞往校门口这儿走了过来,在他旁边,还有个身材娇小的女人,也推着辆车,和他并排着一起走了过来。

    这个女人个子是真小,还没到卫永民的肩膀,皮肤很白,五官也很周正,就是脚好像有些不好使,她走路时左脚有些簸。

    两人走出校门,就见学校门口停了两辆车。

    这年头,四个轮子的小轿车可不多见,度平县整个县统共都没几辆这种车子,卫永民下意识就往车子停的地方看去,这一看过去,就见两辆车的车门都推了开,紧接着,他娘和他爹就从其中一辆车里出了来。

    卫永民盯着父母熟悉的身影,有些不确定地喊了一声:“爹,娘……”

    他爹他娘怎么从小车上下来了?

    他旁边,已骑上车的女人,听到卫永民喊爹娘,眼睛一晃,也落到了车上。

    当看到周桂和卫良峰是从车上出来的,神情顿时局促了起来。

    这女人神情比卫永民更惊讶……永民不是说,他们家是山沟沟的吗,怎么他爹他娘来,坐上的却是四轮子的小车?

    第98章

    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聂桃惊讶的很。

    卫永民给她说过老卫家的情况。

    说老卫家在四面环山的山沟沟里,他爹腿不好使,少了一条腿。他哥是个木匠,她嫂子是下乡知青,两人前些年进城工作了,在一家具厂上班。父母跟着大哥大嫂在城里生活。家里的侄子侄女都特别会读书,最小的那个甚至还跳级进了初中,他上学,也是大哥大嫂供的。

    这信息,完全没毛病,对得上。

    可又好像哪里不对。

    这两辆车子是咋回事?

    聂桃有些懵……永民他是不是哪说错了?

    卫永民认识杨志标和任经略,他今年暑假的时候回过西口市,在和平街住过几天,知道杨志标是他大嫂娘家亲戚,任经略他也见过,据说是和苏凌云一个厂的,还是个什么主任。

    他稍微楞了一下,把自行车停到旁边,有些局促地迎了过去:“娘,我还以为你们是从盘州坐汽车过来,正准备去汽车站接你们呢。”

    周桂:“没有,志标他们要到盘州过年,我们就顺便坐他们的车过来了?”

    卫永民一楞,满眼疑惑:“杨同志不是江省人吗,怎么家是在盘州的?”

    杨志标和任经略好像一个是首都的,一个江省的吧,怎么顺路顺到度平县这边来了。

    周桂睨了眼卫永民,侧了一下身,给要下车的卫家三兄妹让了让路:“他们父母都在盘州工作,当然是父母在哪,就在哪过年了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周桂不过是随便找个借口,给杨志标和任经略打掩护,这话落到卫永民和聂桃耳里,却仿佛是在说他们俩般。

    两人脸上都闪过羞愧,聂桃更是窘迫地埋下了头。

    这结婚酒办在度平县,确实和她有关系,婆婆这是生气了吗?

    永民是不是没给婆婆说清楚她这边的情况,不然,婆家来的人咋看着都不高兴?

    气氛有些尴尬,当然,尴尬的是别人,不是老卫家这一行人。

    卫子英下车,抬头瞄了眼她二叔旁边的女子,然后脆声问:“二叔,这是二婶吗?”

    “嗳,这是你二婶。”

    卫子英问话一起,场上的尴尬气氛就冲散了少许,卫永民一笑,看了眼聂桃,然后给老卫家的人介绍他新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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