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善。

    麻花辫女生视线不自觉飘向满桌佳肴,没骨气地吞咽口水,再看一身干净校服的至秀,眸眼浮起浓浓的不屑:长这么好看,学习成绩那样好,家里有钱,不也是不知廉耻二字如何写得轻贱女子吗?

    这汤是没法喝了!

    周绾扔了瓷勺,气不打一出来:“斜着眼看谁呢?”

    麻花辫女生微微一笑,娇滴滴的声音掩饰不住话里的刻薄:“怎么?看不得吗?名震京藤的医药系才女,连男寝都敢闯,她做得出来,还怕人看了?”

    提到她,至秀便不能置身事外,她挡在周绾身前,毫不畏惧道:“事情始末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设计系江院长可为我作证。”

    “江院长?你以为拿江院长的名头就能把我吓跑?你私闯男生宿舍楼是事实!你和男同学共处一室将近一下午也是事实!谁知道你是在照顾病人,还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放你的狗屁!”陈灯一把将至秀扯到王零身边,卷起袖子冲上去:

    “你到底在质疑谁?是质疑江院长,还是质疑我家阿秀清白?既要辩驳,咱们不妨把话说清楚了,说话阴阳怪气是怎么个意思?你红口白牙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想侮辱人,谁给你的胆子?

    亏你也是女孩子,女孩子清誉有多重要你到底明不明白?同为女子,却对女子怀有极大恶意,你要揪住这事掰扯,怕你不成!身正不怕影子斜,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改不了你在含血喷人!”

    “呵。我含血喷人?”麻花辫伸手直指至秀:“男女七岁不同席,她做得那又是什么事?别说春同学只是病了,就是他病死在男寝,她也不能进去!

    男生宿舍楼是男生的地界,她一个女生去做什么?!都说名节大于天,比命还重,她脸都不要了,还不准人说了?”

    “你知道你在质疑谁吗?”温柔的嗓音来势极快,至秀清清冷冷的模样自有别样的慑人风采。

    她抑扬顿挫道:“你在质疑校方公正,在论断京藤学子品性,在漠视同学生命,你在以言语杀人。”

    一个字一个字砸下来,砸得麻花辫退却半步:“我怎么就以言语杀人了?你不要污蔑我!”

    “看,你也说我在污蔑你,那到底是谁在污蔑谁呢?你的清白是清白,我的清白就要容人践踏吗?

    清白的名声世人都想要,可有的人能要,有的人因为这个那个的原因没法要,就好比我只是进了一趟男寝,在你心里,好似我就进了烟花地、红尘馆。

    我说你在质疑校方公正,说你在论断学子品性,我是江院长带去的,光明正大地得到了学校批准,你污蔑我的清白,就是在污蔑京藤百年名校的清白,就是在批判京藤学子的端庄品行。

    我人进了男寝,怎样进去的,怎样出来的,无事不可对人言,信的人自然信,不信我也没办法逼她。

    世事就是这样,不由人。重来一次,得知春同学病了,我还会去。

    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在这件事情上,鲜活的生命高于飘渺的名声。

    而你呢?你漠视同学的生命,一条命,在你眼里份量之轻,使我惊讶。

    春同学分明好好的,你却在背地里诅咒她死,难道不是在以言语杀人?杀我,杀她,杀京藤成千上万的学子,杀百年名校的盛誉!

    细数历史长河,历史之所以能延续,你知为何?正是先人不畏艰难上下求索,千年累业,所行不过为了两字:活着。

    名声可传千古,千古之前,得有璀璨的生命方能创造璀璨的时代。人是根本,你轻贱根本,本来此事我不愿多费唇舌,但我觉得你很可悲。”

    至秀怜悯道:“时代在前进,而多少人在故步自封,若今日站出来批判我的是男同学,我不会这般难过。女子对女子的防备恶意是群体没法强劲的根源。

    女子需要解放的,不止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思想。时代河流奔腾不息,当与时俱进!进了全国最好的京藤,你竟还有这般浅见……”

    她抿了抿红唇,轻叹:“说浅见不合适,你对我,是偏见。”

    不徐不缓、振聋发聩的回答使得食堂陷入长久的寂静。

    长久的寂静中,麻花辫脸色极差,中文系的其他女生更有种恼羞成怒的意味。

    牛角辫冷笑一声:“这简直是有史以来天大的笑话!女子名节大于天,古往今来多少贞洁烈女为了名节而死,你却要说什么生命重于一切?若按你这样说,先人所为岂不是错的了?”

    “时移世易,至秀不敢妄言。”

    见状,中文系女同学顿时趾高气昂起来。

    至秀淡然一笑:“我只问你一句,人是活的吗?”

    “人当然是活的!”

    “好。”她认真道:“人既然是活的,你为何要以种种死物教她不能活?不冲撞大义,不与人有害,每个人活法不同,选择不同,我不干涉你,你为何要来指责我?”

    “不与人有害?你这话大错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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