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公子,药在书房暗室。”

    “知道。”

    之前李弱水就提醒陆飞月二人东西在书房,只是他们在书房耽搁了好些日子也没能寻到机关。

    路之遥一直在等李弱水来找他,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们房顶坐了许久天,李弱水却一点表示也没有。

    好不容易等到她来找他了,却只等到她叫他去捉“鬼”,虽然结果也很有趣,但还是少了些什么。

    她醒来时看到火燚草会是什么表情?

    啊,他看不见,不过不妨碍他听,或许她会开心到大笑一整日。

    而且,以后再杀人她也不会吓到了,毕竟是解毒的恩人,恩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路之遥满意地点点头,预料到之后会发生的情形,他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

    丝毫不知自己有了“恩人”的李弱水正跟在小路之遥身后,看着走得缓慢的二人。

    路之遥的师傅在原著中不过只有几句话描述,现在见到真人时还是有些震撼。

    他师傅与他娘亲不同,漂亮得凌厉、有攻击性,眼尾上钩,却没有一点媚意,而是像一柄弯刀般锋利。

    与凌厉容貌完全相反的是她的身体状态,唇色苍白,发丝枯黄,像是玫瑰处在干枯的临界点,再流失一些水份就要死去。

    她从袖口中露出的双手满是疤痕,控制不住地在抖动,随后又很快地将手收回袖中,她走路的速度也不快,行走间能看到颠簸。

    路之遥说过,他是废人,他的师傅也是个废人,看来二人的情况要比他口中所说还要严重。

    一个瞎子,一个残疾,两人走路一个赛一个的慢。

    李弱水绕到他们身前,只见小路之遥步履不停,对着她这里笑了一下,空茫的眼睛弯成月牙,耳下的红羽顺着风飘来飘去,看起来十分乖巧。

    李弱水倒吸口气,下意识往旁边站了一些,她真的要怀疑这小子能看见自己了。

    【宿主放心,本系统没有漏洞,路之遥又是盲人,绝对看不见你。】

    最好是这样,但她已经不怎么相信这个除了回放、毫无用处的系统了。

    李弱水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又在他师傅眼前挥了挥,见二人都没什么反应才松口气。

    路之遥的师傅一语不发,额角出了细汗,而路之遥则是偏头听着街上的吵闹,嘴角带笑。

    两人从热闹的街市慢慢走到人烟稀少的城郊,走进了一栋破旧的小木屋。

    甫一进门,路之遥的师傅便从门旁拿了两根拐杖,撑着自己坐到了轮椅里。

    李弱水看着张圆了嘴,不住感慨,这是怎样的女强人啊,坐轮椅的人竟然在城里走了这么久。

    路之遥好像说过,他师傅手脚筋都被挑过。

    “过来。”

    他师傅凌厉的眉眼直直看着他,丝毫不见半点温情。

    小路之遥没有反抗,乖乖地站在她身前,垂头停训,齐肩的短发遮住了面容,令人难以看清他的神情。

    “我让你同他交朋友,但我说过,不要接受那个杂/种的一点东西,我看着恶心!”

    “狗尚且不食嗟来之食,他从地上捡起的东西给你,你竟也吃了下去,没有羞耻心么!”

    “我有没有说过,人有自尊,不要一次又一次上赶着倒贴!”

    他师傅似乎是气极,手颤得越发厉害,但还是抄起了一旁的拐杖,毫不犹豫地甩到了他身上,将他撞得一个趔趄。

    李弱水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看着小路之遥的背,那里估计已经肿了。

    这力道并不小,即使是成年人也难以招架,更何况是一个孩子。

    如果是李弱水,估计当场就得疼出生理性眼泪,可小路之遥只是微微皱眉忍痛,脚步浮了一下。

    他师傅对这反应很是不满,用拐杖抬起他的下颌,紧紧盯着他。

    “我说过,笑,不论如何都要笑,只有笑才不会让人厌恶你。”

    小路之遥皱着眉,再次扯出一个乖巧温柔的笑。

    他师傅这才收回手,冷冷淡淡地看着他:“这几次有什么新消息么?”

    小路之遥点点头,捂着喉口咳嗽,眼角染上几分咳嗽带来的湿意。

    “他说、咳,过几日是他生辰,他父母会到。”

    他师傅丝毫不顾他的状况,冷笑着看向窗外,一脸即将要快意恩仇的模样。

    “终于要来了,但我不急,先陪你们玩玩,等到你们惶恐不安时再将你们一网打尽。”

    她的眼转向小路之遥,目光狂热,手脚颤抖不停。

    “这是我最得意的作品,是我最锋利的剑,你们敢辱我至此,就要付出代价。”

    她转动车轮到柜前,从里面拿出一盘银丝,敲了敲柜门:“过来这里。”

    小路之遥摸索着往前走,撞了一次桌角后走到她身前。

    他师傅将银丝绑到他手腕脚腕,拖着他走到了院中,颤抖的手继续操纵着他。

    “既然要小闹一场,便要做好准备,今日加练。”

    这场景非常熟悉,就在前不久,她才被路之遥这样对待过,但他的动作远比这要温柔。

    路之遥的师傅对他就像是在打磨一件兵器,眼里的狂热并不是为他,而是为了自己成功打磨的喜悦。

    被牵制的路之遥被甩来打去,许多诡谲的招式非常反人体,将他的身子扭得可怖,亏得他从小就这样练过来的,身体柔软,才不至于被伤到。

    李弱水站在一旁看着他,心情复杂。

    为什么别人可以在学堂上学,放课了去买糖人,他只能从小习武,被别人当做复仇的武器。

    银丝嵌进手腕,勒出一片红痕,小路之遥似乎不觉得痛,看神情还有些无聊。

    他师傅手指颤抖,鼻尖出了薄汗,操控对她来说很费体力和精力,但为了之后,这点辛苦不算什么。

    李弱水坐在了院中的桌上,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他师傅要怎么闹?

    路之遥还是个小孩,再厉害也难敌四手,冲上去不会送菜吗?

    尽管知道他长大后没缺胳膊少腿,但这一次肯定吃了不少苦头,这就是他说的用实战来练武吗?

    李弱水深深叹了口气,她明亮的眼睛暗淡不少,眉宇间尽是忧愁。

    为什么长这么大,好像没人爱他呢?

    第28章 樱桃红与荔枝香(四)

    可能是外界很安稳,没人吵她,李弱水这次在这个地方待了三日,就足足观察了路之遥三日。

    小路之遥的生活极其无聊。

    清晨起来,打坐练武,中午吃了毫不美味的馒头咸菜之后,继续练武,晚上吃着馒头咸菜,听他师傅说着自己多年来的怨恨和愤怒,习惯性地笑笑,然后练武。

    纵使他五感灵敏,天赋很好,是个习武的好苗子,但能成为书中的武力天花板,与这些勤勉的练习是分不开的。

    李弱水看着师徒二人的饭菜,不禁面露菜色。

    之前跟着他娘亲,穿着打扮不错,但是在吃馒头青菜,如今跟着他师傅,穿着一般,吃的是馒头咸菜。

    小小的他吃过的馒头比李弱水走过的路还多,后来能长这么高完全是因为他坚强吧。

    “就是今日了,你快去,将他们的生辰宴闹个天翻地覆。”

    路之遥的师傅极其亢奋,天刚蒙蒙亮便转着轮椅叫醒了小路之遥,提醒他今日要做什么。

    小路之遥睁开眼睛,神情慵懒,没有焦距的眼“看”向他师傅,点点头,随后自己爬了起来,摸索着去洗漱。

    小路之遥不会梳头,没人教他,就连头上的绑着的红绸都是自己琢磨的。

    李弱水做梦也想不到,在这样的生活里,真正困扰小路之遥的是如何扎头发。

    他跪坐在破旧的床上,看起来像个小团子,睁着的双目没有焦距,他用手撩起上半部分的发丝,牙齿咬着红绸,不停地将散落的头发撩回去。

    但很真实的,当他试图用红绸绑上去时,头发散了不少,红绸也松垮垮的。

    小路之遥深深吸了口气,维持着嘴角的微笑,手紧紧抓住头顶的发丝,略显烦躁地用红绸缠了个冲天揪,扎起的发尾耷拉到一边,更像个小女孩了。

    所以这就是他长大了从不扎头发的原因吗……

    搞定好头发的他按照惯例吃了两个馒头,没理沉浸在喜悦中的师傅,抄起一旁的馒头、剑和木偶便离开了木屋。

    小路之遥没有朋友,便给自己做了几个木偶娃娃。

    这些木偶娃娃长得奇形怪状,上色也非常惊悚,李弱水只在这里待了三日,已经不知道被吓了几次。

    他很少去城里,每天练武之余休息的时候,总爱带上木偶到竹林里去走一走,那是他一日里最为悠闲,也最为童趣的一段时间。

    小路之遥走在去往城里的路上,一手提着木偶,一手用剑探路。

    长相清奇的木偶□□控着做出扭曲的动作,身上的木头碰来碰去,发出叮当的响声。

    李弱水跟在他身后,满脸担心。

    让他这么小一个孩子去大闹宴席就算了,还让他一个人去?多少得给点东西防身吧?

    怎么让孩子揣着馒头带着木偶就走了?

    李弱水腹诽着他师傅,老母亲似的在身后摇头叹气,完全忘了小路之遥是要去杀人的。

    “你期待今日去做的事么?”

    他提起木偶,雾蒙蒙的双眼倒映着这个形容可怖的木偶,却没能聚焦在它身上。

    木偶自然是不会说话的,它只会受细线的控制,做出相应的动作。

    小路之遥再次拉起了它的手臂:“期待么?”

    李弱水:……

    它只是一个丑丑的木偶,为什么要难为它?

    “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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