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纸的颜色,他们做这些坏事的时日应该不短了,但到底是什么事呢……

    李弱水带着心里的疑惑,将信纸收在怀中,扶着路之遥往外走。

    “待会儿我们震慑他们一下,就用那种不费力但看起来很厉害的招式。”

    路之遥闭着眸子,扶着她的肩慢慢地向外走,没有进行反驳。

    他虽然受了些伤,但对付这二人是绰绰有余。

    但不知为何,她好像总觉得现在的他很脆弱,对他有种莫名的误解和关怀。他很享受,所以他没有说破。

    他只希望她的注意力能再多放些在他身上,哪怕是需要他受伤。

    “李姑娘,我们这是小村落,午饭没有那么丰盛,希望你们不会嫌弃。”

    王婶眼角挂着笑意,给她和路之遥一人盛了一碗白饭。

    “多谢。”

    李弱水看了一眼,笑着接过去,放到了路之遥的身前,顺便轻轻推了他一下。

    路之遥随手将手中的筷子掷出,砰的一声,竹制的筷子深深插进门板,击出的木屑在日光里飞舞。

    他轻轻笑了一下,略带歉意地说道:“那处似乎有蚊子。”

    “即使受了伤也不减当年,真厉害!”

    李弱水毫不犹豫地开始鼓掌,她不是装的,是真的被他惊到了。

    没想到如今战损至此的路之遥竟然还这么厉害,她原本还有些怕,此刻倒是突然有了底气。

    王氏夫妇张着嘴看向那处后,下意识看的却不是路之遥,而是李弱水。

    他们的眼神不再像最初那般纯良朴实,而是上下打量着她,那眼神奇怪极了,在李弱水看过去后两人立刻又移开了视线。

    王氏笑着将菜肴推了过去,视线不经意间划过他的衣袖和脖颈。

    只见路之遥眉眼展开,唇角微微勾起,看起来很是温顺的样子,手腕处漏出了一角白色的绷带,怎么看怎么虚弱。

    “之前倒是没看出来,公子竟受了不少伤,可还要用药,用的话我家里正好还好不少,不用客气。”

    王叔也在一旁笑着附和,王氏二人就这么直直看着他们,眼神稍显空洞无神,像是想将他们二人看出一两个洞来。

    “我们夫妇曾经也有一个女儿,昨日一见到姑娘你便觉得一见如故,像是想起了我那苦命的女儿,难免觉得怀念,所以和你热络了些。”

    王婶主动提起这个话题,原本寡淡空洞的表情上添了几分悲伤和无奈。

    李弱水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这不就是常用的卖惨环节吗,那她是不搭茬还是不搭茬呢?

    李弱水摇摇头,装作悲伤地叹了口气,夹了丝笋到路之遥碗中。

    “这个比较辣,你尝尝。”

    路之遥从昨日醒了开始便一直心情很好的样子,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一直笑着,该配合配合,似乎一点都没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处境。

    他们现在说不准就是这个桃花村村民的案板肉,一个不小心就能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至于王氏夫妇愿意和他们周旋的原因,李弱水推断与路之遥有关,这两人显然是惧怕他的。

    开始卖惨,就意味着今晚有事了。

    “我的女儿也像你这么大……”

    王婶不顾她的意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七年前,我们这里突然出现了一队打扮奇怪之人,他们戴着黑头巾,手拿大刀,对村里人烧杀抢劫,无恶不作,我的女儿就是被他们抢走的,若是姑娘有心打听,便知道这伙人就是附近的桃山的黑匪。”

    王婶的眼里泛着一点泪花,欲落不落,有着为人父母最为真挚的伤心。

    “我们桃花村原本就是靠着周围的景色吸引游客,但他们来了之后,再也没人来到这里做客,村里人也搬走了不少,最后只剩我们这些老骨头在这里。”

    这些话像是排练得最好的现场话剧,遣词造句附和身份,表情相貌打动人心,话语里的抑扬顿挫让人听了便不自觉代入自己。

    王氏抹抹眼泪,再看向二人。

    一直提防着她的李弱水有些尴尬,完全没有共情能力的路之遥吃着李弱水夹的食物,笑如春风。

    王氏索性不憋了,打算直奔主题。

    “可怜我的女儿,不仅被他们掳去了,还不知被拐卖到了何处,这些杀千刀的恶匪!”

    “太可恶了!”李弱水放下筷子,转身扶起路之遥:“看我回房间扎他们小人!”

    王氏:???

    王叔的眼泪还没酝酿出来,台词也还没出口,这两人便吃饱回去了。

    关上门,李弱水再次拿出那半张信纸看了一下。

    “方才的菜里有迷药。”

    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路之遥坐在阳光下,眉眼昳丽,还颇有几分闲适。

    “什么!”

    李弱水没再管那信纸的事,满脑子都是要不要吐出来。

    “量不多,你睡个午觉就差不多了。”

    路之遥那闲适的氛围和李弱水的紧绷对比鲜明,两人似乎不在一个国度。

    仿佛是为了让他的话应验,李弱水一边紧张一边打着哈欠,嘴上说着要清醒,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躺到了床上。

    没过多久,呼吸便慢慢舒缓起来。

    李弱水昨晚就一直熬夜在等着他们的行动,今早又很快惊醒,整个人都是绷着的,所以即使量不大,她还是很快便睡着了。

    路之遥侧躺在她身侧,手轻轻地从她额头滑下,再次仔仔细细地摸了她的眉眼。

    路之遥看不见,只能靠一遍遍的重复来勾勒她的样子,他至今仍旧想着做一个像她的木偶。

    掉下山崖或许对别人来说是一场特别的灾难,是最不幸的事,但对他来说,这就像掉到了极乐世界。

    这世界里有她无尽的关怀与保护,这些都是只对他一个人的。

    未被锁上的房门轻轻推开一条细缝,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细缝里露出半边蓝色的头巾,随后是略显混浊的一只眼睛。

    这只眼睛冷冷地看着床上的二人,似乎在观察什么。

    她的视线不经意地看到了半撑起身子的路之遥。

    只见他突然弯起眼眸,昳丽的容貌在光影间显得有些朦胧和虚幻,他举起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王氏顿时瞪大眼睛,克制着自己的动作没有发出声音。

    不知道他到底发没发现她,但计划一定得改了。

    第62章 桃花源(三)

    日光透过窗格,在床上打下纵横交错的影子。

    在这稍显闷热的午后,整个桃花村更显寂静,连鸟鸣和风吹树摇的漱漱声都没有,这里就像是一个被抛弃和遗忘的世外桃源。

    路之遥坐在床沿,黑发如瀑,普通的淡蓝色衣袍敞开褪到臂弯,露出缠着绷带的肩颈和腰腹。

    他垂着眼睫,手脚利落地解开那稍显松垮的绷带,自己摸着上了一道药后,又抬手慢慢将自己缠了起来。

    他少年时还没有现在这么强,喜欢与人打斗,接悬赏令又爱接最难的,受伤对他来说其实是常事。

    即便是在荒郊野外受伤也一样,无非就是活或者死这两个结果,无论哪个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运气好便活,运气差便死。

    但他从没想过这样普通的事竟然能引来李弱水这么多的注意力,难道受伤对她来说竟有这么特殊吗?

    路之遥思考了一会儿,手摸到了枕边的剑,颇为认真的思考着自己该不该再添一些新伤。

    毕竟他体质奇怪,伤病的痊愈速度总要快于常人,他昨晚便为这事忧愁了一会儿,考虑着如何配药才能让自己痊愈得慢一些。

    剑身冰凉,剑鞘上的花纹深深陷进他的指腹,硌出了一道道红痕,这些花纹就像他此刻的内心,繁复又纠结。

    罢了,这样的事对她来说并不常见,若是他不停地割伤自己,让她对此见怪不怪,以后大概也不会这样对自己了。

    路之遥轻轻叹口气,印着纹路的手向后摸去,触到她的脸时才停了下来。

    “这么想来,你还真是难缠。”

    揣测李弱水的心思对路之遥来说是件难事,但好在她很少会藏着自己的情绪,这倒是减少了很多麻烦。

    路之遥的手轻轻蹭了她两下才放开,随后他穿好衣袍,慢慢地撑着床沿下床。

    路之遥虽然走得有些缓慢,行走间也有着轻微的顿挫感,但确确实实是自己走了起来,完全不似今早那般靠着她才能挪两步。

    若是李弱水现在看到了一定会大呼他骗人,然后开始自省般地嘀咕着什么,可她被迫吃了迷药,现在正昏睡不醒。

    路之遥慢慢走到右边的侧窗处,顺着窗沿摸到了一根燃至一半的迷香,随手将它掐灭。

    “明明是远离人烟的小村,治疗的药和迷香竟都是上乘货色,真有意思。”

    路之遥推开门,唇角挂着那抹常见的笑意,随后轻轻关上了门。

    这院子空无一人,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微风,主卧里也没有声音,王氏夫妇二人早在点了迷香之后便离开了。

    路之遥循着墙往前走,准备去主卧取迷香的解药。

    在走到一半时,他脚步一顿,偏头“看“向白墙,唇角微微扬起一个笑。

    墙外有人,还不止一个,大概是来监视的,但这没什么,他们能陪李弱水玩得开心便好。

    这样和别人推拉,在别人最开心时给予他致命一击的感觉,她大概也喜欢罢,他不该打扰她的兴致。

    路之遥随意解了门上的锁,推开主卧的门,慢慢开始翻找屋里的解药,神色认真。

    他原意是想让她好好睡个午觉,但后来那夫妻二人又加了迷香,混起来会让人做噩梦。

    而且睡久了也容易神思混沌,思绪不宁,这可就不好了。

    *

    梦本来该是香甜的,可李弱水的这个梦却充满了火药味。

    她的身前正站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路之遥,他们的笑容一样、打扮一样、说话的神态和诡异的脑回路也都没有差别。

    他们分别抓住李弱水的左右胳膊,明明是温柔的笑容,却莫名带来了重重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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