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深夜十一点,怀揣着这种复杂纷乱的心情,文斯去卫生间卸妆洗漱,躺在床上最后还看了眼那部手机,闻礼再没发过信息来。

    文斯把聊天记录往上拉,昨天差不多相同的时间,闻礼有一个晚安,再前面,也是。

    虽然每天言语寥寥,但无论怎样,这两个字都会适时出现,从不缺席。

    以前都没注意过,现在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形成某种习惯,所以刚刚愣神的瞬间,文斯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可现在发现,闻礼今天的确少了一句晚安。

    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一会儿,文斯刚要拿出手机再看看,没碰到抽屉把手,又蓦地收回去。

    厚脸皮要资源、瞒着他拍同志电影、拒绝和姐姐见面,这一系列操作毋庸置疑,应该足以让闻礼对他有不小的意见了,但这不是很正常吗?

    本来就是作天作地的绿茶角色,剧情就该是按这样发展的,才能在闻礼彻底厌烦并看清网红真面目后,解除这种假装的情侣关系。

    文斯倒回床上,呆望着天花板中央的吊灯,明晃晃的,越看场景越迷茫,他想到了那个梦。

    梦里也是这样开头,然后闻礼

    文斯禁不住手指发寒,紧紧攥住被子,只要文玟下线,就不会有那个危险了吧。

    **

    第二天清早,文斯下楼时闻礼已经晨练回来,正在花园边看书。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文斯略颔首便错开目光,还算从容地坐在小桌对面,端起冯姨准备的温蜂蜜水抿了抿,才说,昨天的事有进展吗?

    问过了,他暂时抽不出空,闻礼道,不过也没关系,我们和爸倒很久没在外面吃饭了,不如今晚出去聚聚。

    听到这话,文斯暗自松了口气,闻礼的表现与寻常一般无二,并且还在自己这姐姐面前,比较委婉地替文玟开脱,暂时没空的说法,也意味着这段时间应该都算安全了。

    好啊,我也正想出去吃。文斯欣然接受提议。

    因为今晚剧组有聚餐,拍戏也没弄到很晚,文斯在自己的戏份结束后就和张伯南导演请假,先回租屋换回女装,然后赶去闻礼的公司。

    之前说好他下午早点到创致,然后姐弟俩再一起去接父亲的,但文斯这边两头跑,到公司时还是过了下班的点,闻礼边处理工作边等到他来,出发时正好赶上晚高峰。

    不用着急,爸爸估计会晚。闻礼看文斯急匆匆的,还出了汗,安慰道。

    而开车没多久,闻立民在群里发消息说,会议耽误要晚一点到,让不用去接他,所以闻礼和文斯就直接先到了餐厅。

    导航目的地是中心大厦地下停车场,车停好后坐电梯上到二十层,整个一层都是那家餐厅的范围,看着人气挺高的地方,这个时间点大堂里已经满员,外面等位区还有不少排队的。

    门口身着精致旗袍的美女迎宾对两人微笑致意,欢迎光临。

    文斯随意看了眼上方的匾额:庆隆斋。

    他忽然觉得这名字有些许眼熟,依稀在哪里见过似的?仅仅一点模糊的印象,但文斯再看四周环境,又觉得的确没来过。

    估计是这几个字比较常见于各种传统菜馆吧。

    文斯跟着闻礼先进了包间,因为闻立民还没来,他们也不着急点餐,闻礼坐下没一会儿就拿出手机,和文斯说接个电话,然后出去了。

    文斯独自坐在包间里,无聊地翻看菜单。

    前几页的招牌菜是御宴系列,动辄单品上千,文斯直呼好家伙,正要往后翻,突然笑容一凛,他想起这个庆隆斋是在哪里听过了。

    就周一剧组里说要聚餐,他拿来搪塞闻礼的那个理由,当时虽然还不知道有和姐姐见面这个任务,但文斯也婉拒了,单纯因为不太想去。

    韩制片还调侃他,说庆隆斋的御宴真的是御厨传人做的,味道一绝,还贼贵,不去吃饭就是吃亏。

    文斯当时还笑,贵能贵到哪里去,吃进肚里不都一样么。

    而且他也没骗闻礼,剧组聚餐的时间就在今天,算起来他们应该早到了,没有意外现下就在这附近某个大包厢,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呢。

    昨晚和今天的种种经过浮现脑海,文斯忽然有种强烈的直觉,闻礼定在这里吃饭不是巧合!

    而现在闻礼不在,文斯赶紧将小皮包藏在桌子下面,一边关注门口,一边摸出男号手机,打开屏幕一看,果不其然。

    闻礼给他打过电话,就在刚刚,而且还是连续两个未接来电。

    糟了,他真是冲着文玟来的。

    因为自己没接电话,闻礼还给他发过微信:[我在你们聚餐的地方,出来见一下吧,我姐也在。]

    文斯顿时有种连身上关节都在飕飕漏风的感觉。

    谎言即将被戳穿,现在换男装?开玩笑呢既没时间也没装备啊。

    既然不能让姐姐背临阵脱逃失踪的锅,那就只能让文玫继续当那个坏人了。

    文斯紧盯着包间门的动静,悄悄在桌子底下打字回复:[临时有点事,没去。]

    在他发出这条短信息后不到十秒钟,闻礼的电话又来了,但文斯没办法现在接,如果此时拿下脖圈,风险太大,也不知道闻礼在哪里打电话,万一打着打着突然进来。

    那场面想想就不敢想。

    文斯干脆把电话放回包里,鸵鸟地再也不理了。

    而结果可以预见,当闻礼再次推开包间门的时候,浑身的气场都不一样了,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

    文斯原本是想坏人做到底,完全置之不顾的,此时此刻坐在凳子上,周围冷凝的空气变成千万根针扎着他,浑身难受。

    最后实在坐不下去,道声我去洗手间,就急着出了门。

    他直接从餐厅电梯降到一层,去外面透气。

    然后到大厦拐角无人的地方,才敢把包打开,看手机里有无新增消息。

    后来闻礼又给他打过电话,还有韩大义。文斯摘掉脖圈,先跟韩制片打听情况。

    哦是啊,刚刚闻总找你了他昨晚是问过我们在哪聚餐,我还以为他也要来呢,结果没想到他是来找你的哎?你没跟他说过你不来吗?

    文斯算弄清楚怎么回事,闻礼真的是有意让他来的,目的好像挺明显,估计就为了让姐姐和文玟见面。

    文斯解释,我忘了和他说我不去了。

    韩制片怪道,那他怎么知道我们聚餐的?不是你和他说的?

    我就上周提了一下,文斯唉声叹气,当时我还在犹豫到底去不去。

    哦原来是这样啊。

    文斯觉得自己真是天字第一号撒谎精,现在信口开河越来越溜,从前明明不是这样的,该死的系统,早晚踹了它找回真我。

    对了韩制片,闻礼去包间后,除了找我,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

    没吧,怎么这么问?韩大义嗅到不对,我说你是不是和闻总吵架了?

    我文斯这下真是有口难言,也不算吵架吧,就有点不愉快,是我的问题。主动承认错误。

    我就说嘛,韩大义过来人的语气,是不是因为明景啊?你们拍那个电影的事?

    那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文斯默默自答,而他这边一迟疑,韩大义自以为明了三分。

    如果这样的话,你是该和闻总好好解释解释了。

    可我们拍戏确实清清白白的。

    这句话文斯是有底气的,要解释,倒显得心虚一样。

    你们小年轻就是性子急,爱争强好胜,我跟你说,虽然我们内行的都知道怎么回事,但情侣之间这种事是很容易引起问题的,你得和他说清楚,而且明显你也没提前告诉他是不是?这影响可就大了。

    文斯支吾着到底没能接上话,他也知道那个预告片里剪辑了两个人的亲密戏,只能说后期太出色了,完全看不出借位的痕迹。

    但韩大义指的还不仅仅是这个,闻总刚刚来的时候,没找到你,又问了明景在哪。

    季老师?文斯疑惑,季老师不是在和你们聚餐吗?

    没有,韩大义也挺无奈,后来明景说家里有事来不了了,换句话说,你和明景同时缺席,所以现在在闻总看来是个什么情况,想必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文斯此刻脑子里只有四个字,雪上加霜。

    **

    吃完饭,闻礼送父亲和姐姐回别墅,然后说去文瑞城那边住,就开车走了。

    他最近两天都在家,是该过去陪陪拍拍的,文斯心里知道,但当站在门口,目送那辆车消失于暮色里,他突然喉咙发紧,胸口说不出的沉闷。

    回到房间,文斯捏着手机木讷地坐在床边,如同韩制片所说,是该解释的,但那前提为,他们真是情侣。

    而实际他们不是,所以这解不解释的结果,最终都不会有所改变。

    就这样,两个人开始了奇怪的冷战。

    直到第三天,别墅里意外来了一位既熟悉又陌生的客人,说熟悉,是因为她也在这个家也住了十多年,说陌生,是因为文斯还是第一次见她。

    闻礼的母亲,方诺。

    这位一直存在于文斯想象中的女人,的确有着一副得天独厚的容颜,并不见珠光宝气,但整个人站在那,就如岁月雕琢的美玉一般,有年岁痕迹,却又被时光无比善待,于打磨中更显温润动人。

    闻礼其他地方长得并不很像方诺,唯独眼睛几乎一模一样,也是靠这个,文斯开门看见她,才能准确认出来这是谁。

    而她也在看见文斯时,不失温情地喊了一声思思。

    接着自然是简单的寒暄,文斯被问及闻立民和家里的近况,谈话过程虽略微生硬,也还应付得来,可还是感觉尴尬得很。

    好在方诺到这没多久,闻礼就赶回来了,母子俩也有一年多未见,但互相照面时,双方表情却都有些微妙。

    闻礼直接道,去楼上说吧。

    连声妈妈也没叫,言语透着客气疏远,而家里只有文斯在,讲话却还要去房间,可想而知。

    方诺对文斯歉意地一笑,仪态依然完美,转身跟着闻礼上了楼。

    大约也就谈了十分钟不到,文斯在客厅听到上面开门,抬头却只见到方诺款款走下来。

    她表情还是微笑着,看不出什么,文斯想问候也不知从何问起,而方诺似乎没打算多停留,她拿起沙发上的手包,环视一下这间房子。

    最后目光落在文斯身上,对他道了别,还有其他的事,得先走了,再见思思。

    文斯也礼貌地予以回应,直到看见她真的离开了,他还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女人来去如风,美则美矣,但是感觉像没有温度一样。

    闻礼还在三楼他自己的房间,到方诺走都没出来。

    文斯有点担心,在客厅等了几分钟,上楼敲开他的门,你没事吧?

    闻礼站在阳台边,回头时脸在背光的地方,没什么,想点事情,一会儿就回公司去了。

    他嗓音平淡,倒的确听不出异样。

    后来闻礼真的去上班了,文斯则是难得的一天休假,他先是在客厅看书,之后又上楼玩电脑,或者背剧本,却似乎无论哪一件事都做不进去。

    直到下午,冯姨问他晚饭想吃什么,并说闻礼和闻立民都不回来,所以可以单做他爱吃的。

    文斯问,闻礼也不回来吗?

    少爷是这么说的。

    文斯走上台阶,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脚下不受控制地急促。

    他快步冲进房间,从抽屉拿出那部手机,打开一看全是闻礼的未接来电!

    所有伪装冷战的壁垒仿佛都在此时土崩瓦解,文斯暗骂一声自己,摘掉脖圈再不犹豫拨回电话,以最大耐心长久等待,直至那边不急不徐接起来。

    终于肯理我了?一声似笑非笑的叹息。

    我

    听筒里隐约响起几声狗叫,文斯也不知自己这通电话原本是想说什么,这下被打断,竟忘了后面的话,只想到,原来闻礼不在公司啊?

    他正发愣,就听那边低沉嗓音,带着些闷闷的,轻道,玟玟,来我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搞点实质的~(斜眼笑)

    第九十六章

    文斯换完装赶到文瑞城时,刚过晚上七点。

    他忧心忡忡推门,以为会见到某个或失意或颓废或难过的人坐在什么黯淡无光的角落,一人一狗互相取暖,结果迎面先闻到一股混合着奇怪味道的烟火气。

    明显来自厨房,别说狗狗取暖了,拍拍见文斯进来,迫不及待扑向他撒娇,那直接都是绕着厨房门走的。

    文斯安抚地摸了摸它,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声响和手机音乐的伴奏盖过脚步,里面的人并没发现他来了,仍在兀自忙碌什么。

    文斯挑眉也不作声,靠在厨房门口先观察。

    只见他弟弟,那位商界精英小闻总,穿着一身笔挺整齐的衬衣西裤正在切菜,旁边的炒锅里隐隐冒出焦烟,这会儿已经四起弥漫,呛鼻的气味很浓了,他竟完全没感觉似的。

    终于无法袖手旁观,文斯两步过去关掉灶火,旁边的人这才转头看见他。

    来了?闻大厨唇角微抬,看着心情仿佛还不错的样子。

    文斯顿时有种自己着急忙慌赶来到底是为了谁的质疑感,他指向他手里的刀,和案板上那一坨不知是什么肉丁还是肉条的奇怪东西,问,你做什么呢?

    青椒炒肉丝,西红柿蛋汤,和红烧茄子。对答如流。

    文斯:报菜名?

    可他问话的意思明明是,这里哪阵风刮错,闻礼竟突发奇想要下厨做饭,他才不是关心他要做什么菜。

    油下早了,肉都没切好,就先炒青椒?请问你是看的哪位大神的菜谱?

    我没看菜谱,就按我自己想的做。

    闻礼继续拿刀切肉丝,动作笨拙但神情认真,光看脸不看手,会以为他正在做什么极为高端精密的科学实验。

    文斯有被震惊到,闻礼的表现完全就是做饭根基为零,但他初学,竟然不查菜谱?这还是学霸严谨细致的治学态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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