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秋月拥着她,“三宝,你别哭,乔凛不会怪你的,你还要去看冯奶奶呢……一会儿兴文他们回来,会担心的……”

    想到奶奶,宁七控制了下情绪。

    手臂撑着地站起,脚底像踩了棉花,软绵绵的。

    整个人似被一根线吊着,保持最后的清醒。

    奶奶还在等她,她不能倒。

    去到洗手间,宁七对着镜子看了看。

    衣领扯坏了,肩头处被踹青了几块。

    半张脸明显的肿起,遮盖不了,只能找出口罩戴上。

    对叶静仪的举动,她半分都没怪。

    乔凛确是因她出国的,而她当时,也没有极力阻拦,反而暗暗期待……

    擦了把泪,宁七想把自己碎尸万段!

    自私吧!

    归根究底,她是个自私的人。

    只想着自己的家人,没去顾忌乔凛。

    ……

    胡秋月去买来了针线,将就着把宁七衣领掉落的扣子缝了缝。

    “三宝脸怎么了?”

    马兴文和马胜武在家里收拾妥当回来,看到三宝的模样就有些着急,“谁欺负的?”

    胡秋月赶忙解释,兄弟俩听完,又都没了脾气,死者为大。

    这种事要怎么去为妹妹出气?

    乔凛现在人又联系不上……

    唉!

    四个人没在言语,压抑着气息坐到下午两点。

    护士出来通知,马家三兄妹可以进去探望了。

    换好无菌医护服,戴上鞋套,宁七还挺庆幸,里面有规定要戴着口罩。

    不然奶奶看到她脸肿了,还得多想。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仪器在滴滴响动。

    患者不多,现年的危重病人很少会在icu里支撑。

    一来费用昂贵,二来,医疗观念还普及的不是很到位。

    很多患者,患了大病后就回家了,落叶归根,不愿把生命终结在医院里。

    冯玉珍躺在最里面,身边围绕着各种机器,戴着氧气罩,一层一层的哈着白气。

    整个人瘦瘦小小,透着一股垂暮的气息。

    宁七走近后发现,奶奶手背上的血管太瘪,已经扎不进点滴。

    护士在老人颈部埋了留置针,看着更加揪心。

    “奶奶……”

    忍着要出来的眼泪,宁七握住她的手,“我们来了……”

    一声而出,冯玉珍眼皮颤动了几分,缓缓的睁开,慢慢的扫了一圈床边的仨人——

    即便兄妹三人包裹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老太太仍毫不费力的认出,笑了,“三宝呀,奶想死你们了……”

    说话间,冯玉珍伸出另一只手,“老大,老二……小柱子呢……”

    “小柱子要比赛,没在京洲。”

    马兴文和马胜武握住奶奶的手,控制着发抖的声线,“您病好了,他就能回来了。”

    “好啊,孩子有出息……”

    冯玉珍大力的喘着气,胸口都跟着起伏,“秋月呢,兴文……秋月咋没来呀……”

    “她来了,在门外,医生说,今天只能我们三个来看您,人太多不成的……”

    马兴文红着眼,“奶,您要想看她,明天让她进来……”

    “秋月好呀,那孩子好……”

    冯玉珍眼底昏暗,费力的吐着字,“兴文,奶想你俩好……”

    “嗯。”

    马兴文点头,唇角抽搐着,“奶你放心,我跟秋月好……我肯定跟秋月好……”

    “……”

    一旁的宁七别过脸,轻咬着舌尖,不想哭泣。

    “老二……”

    冯玉珍呼吸艰难的,“奶的傻老二呀,你咋了,还哭了呢……”

    “奶,我没哭。”

    马胜武泪眼婆娑的回着,“我就是迷眼了,刚才在外面戗风了。”

    “傻孩子,你以后呀,要多待在三宝身边,你大哥忙着学习,顾不上你,你在三宝身边,奶就放心了……”

    “我知道。”

    马胜武吸着鼻子,“三宝让我干啥我干啥,奶,你不用操心我。”

    “……三宝……”

    “奶!”

    宁七俯身,凑近看她,单手拂过奶奶的眉头,“我在呢,三宝在这儿。”

    “宝呀……奶怕呀……”

    冯玉珍握紧她的手,“宝,奶舍不得你们……可奶……奶可能要去老王太太那了……”

    “不会的。”

    宁七压着声,嘴里咸涩的要命,贴着冯玉珍的额头,“有我在,您哪都不能去……”

    “宝呀,奶求你个事儿……”

    冯玉珍呼哧着,“你答应我,让你大娘……去种植园工作吧……这样,她才能好好跟你大爷……过日子……“

    “我答应!”

    宁七湿着眼,“您放心吧,我回头就安排她去种植园。”

    “好孩子……“

    冯玉珍脸色跃起一丝笑意,“宝呀,回家,马上回去,把奶的旗袍取来……奶恐怕……回不去了……”

    “……”

    宁七的太阳穴绷着,眼泪终是止不住的涌出,“奶,您会没事儿的呀……”

    “太难了……宝呀,你太难了……”

    冯玉珍喃喃,“奶让你糟心了……宝呀,是奶难为你了……”

    “不难为。”

    宁七咧着嘴,口罩后的表情有些抽搐,“奶,您要好好的,您坚持坚持,您不是说了么,还要看我大哥结婚,我二哥结婚,小柱子还没回来……老四一直想让您跟着增光呢,您不能就这么走了……奶,您撑一下,咱不去老王太太那……不去……”

    兄弟俩忍不住,低声哭泣起来。

    “奶也不想……”

    冯玉珍眼里流出浑浊的泪,“奶好怕好怕……可人终有这么一天,我进了医院,怕是出不去了,宝呀,衣裳要给我带来……奶得利利索索的走……你们不要哭,别让奶舍不得,从今以后……家里,就是三宝主事儿,老大老二,还有告诉老四,凡事,都要听妹妹的,照顾好三宝,不然奶到下面,也不会安心……”

    “奶奶!”

    马兴文和马胜武跪到地上,“您别吓我们,我们没了父母,不能在没有您了……您要走了,我们怎么活呀……”

    “宝呀,宝……”

    冯玉珍呢喃着宁七的名字,似有千言万语,但太累了,呼扇着胸口,她闭上眼,只眼泪滑落。

    “奶……”

    宁七摇晃的站在一侧,液体已经模糊了视线。

    貌似身处在一个促狭的空间里,没有一丝光亮。

    四面墙壁不停的挤压着她,她喘不过气,却又无法挣脱!

    如同岸边濒临死亡的鱼,只剩徒劳哀嚎。

    ……

    从病房出去,俩兄弟已然崩溃,他们去找了曾教授,求他在想想法子!

    精神崩塌之后,巨大的恐惧让他俩丧失了理智,奶奶不能走,他们接受不了呀!

    曾教授无可奈何,他理解二人的心态,但没有十足的把握,贸然手术,就是儿戏。

    相比之下,宁七倒显得平静许多,出来后,她一直站在窗边。

    天气宛若她的心情,阳光被厚厚的乌云遮挡,阴沉沉的。

    “三宝……”

    胡秋月好一会儿才敢叫她,“冯奶奶那,要怎么办,乔凛还会……”

    “我先回趟家。”

    宁七喝出口气看向她,“秋月姐,我得回去把奶奶的东西收拾一下,一但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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