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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丫头收拾摔碎的瓷碗打帘子出来撞见了鹤生,吓了一跳,忙杀鸡抹脖子地使眼色——里头那位小爷挨了打正不痛快呢,这始作俑者还敢主动送上门来!

    鹤生权做没看见,一抬脚就进了屋,反手还顺道关上了门。尧宁本披着件外衫歪在榻上,便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不理人。鹤生走上前去,放下手中物事:“不吃饭?也是,白天刚挨了打,现在就是山珍海味也克化不动啊。”

    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富察尧宁忍不住翻身而起:“你!”这才见到鹤生手中捧着个细瓷小碗,正发散氤氲淡香,听他淡淡地道:“山楂桃仁粳米粥,活血化瘀镇痛的,你这边的小灶未必会备这些寻常食材。”

    尧宁仿佛被噎住了一般,余下的抱怨怎么也说不出来,加之气了一天肚子着实有些饿了,鬼使神差地便接了过来。一边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一边腹诽道:这算什么啊?一记鞭子一勺糖?这黑心眼的小白脸子!不过……这粥不烫也不凉,入口即化,还挺好吃的……

    待他吃完,鹤生又从怀中摸出一个青花小瓷瓶,另一手将尧宁的外衫扒了,他立即警觉地抬起头来,瞪向鹤生:“你又想干吗?”

    看到这高高在上的尧三爷头回露出这种受伤小兽一样的戒备神情,鹤生忍不住,唇角浅浅一勾,露出几丝笑意:“上药啊。为师向来做事有始有终,管杀管埋。”

    尧宁还在寻思这话有哪不对,已经被鹤生使了个巧劲儿一把推倒,撩开里衫就上下其手——搽药油。尧宁整个头被摁得埋进锦被里动弹不得,终于有些回过味来:“诶!你这分明是练过功夫的啊!别人面前还装什么文弱书生!扮猪吃老虎呢你这是!”鹤生掐着点儿加重了力道,登时让现下任人鱼肉的尧宁尧三爷发出一声惨呼:“什么你啊你的,从今往后,你得叫我老师,没点规矩!”

    “我不——!!”尧宁随即倒抽一口凉气,感觉自己被分筋错骨了一般,暗暗衡量了一下形势,只得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老师……”

    肩背处肆虐的双手回应一般放缓了力道,顺着穴位按、压、点、推、捏,还真是大大缓解了他这一整天说不出口的疼痛与窝火。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尧宁便没话找话地扭头道:“戒尺我打小也不是没挨过,怎么这次这么疼!”鹤生专注地又揉了点药酒在掌心,鼻尖因为用力而沁出了一点薄汗:“那是特制的,铁打的,外头包着木边儿呢,又专挑肉多的地方下手,疼不死你!”

    “你也忒阴了!”富察尧宁气得一跃而起,话没说完就疼得呲牙咧嘴地趴了回去,哼唧着起不了身。鹤生忍着笑,板住脸,继续替他上药酒。

    过了一会儿,又不安分了:“诶,你的功夫哪儿学的?亏我阿玛先前还说你是个一心教书育才的斯文人!”

    鹤生故意道:“我那几下是幼时跟家中武师随便学的,只为强身健体罢了,不似你武学堂头一份儿的资历,等再大一点了,恐怕得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明知是说笑之语,尧宁的嘴角还是偷偷弯了一弯,连带着全身上下都仿佛瞬间舒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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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鹤生这西席先生就算是做稳当了,最令众人啧啧称奇的便是富察家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仿佛还真被管辖住了,连先前挨打受气的仇都不去理论。钮钴禄氏没料到自己的异母弟弟这般长脸,仿佛立时便有了娘家人撑腰,在富察老爷面前更是将鹤生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全亏她长姐如母教养成才。放屁,尧宁暗中嗤之以鼻,要是鹤生真是被这些宅门里头每天斗得乌眼鸡似的妇人们带大的,那断乎没有如今的……如今的鹤立鸡群。

    是的,谁人不知他富察尧宁眼高于顶,除了朝廷里有数的几个有识能臣,哪个皇亲贵戚能得他青睐?可鹤生这小小监生真是不一样,虽也满腹经纶,教习之时却绝少谈及诗词歌赋八股文章,反而常常推荐一些不常见的书册给他,诸如魏源、严复等最早“睁眼看世界”的学者还有后来维新的康梁等人的著作,甚至东洋舶来的一些宣扬革命思潮的“禁书”。

    富察尧宁像是被他引领着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新奇之余也偶尔说笑道:“先生堂堂国子监出身,天子门生,怎敢拿这些大逆不道的册子教坏我?”

    鹤生想到那个刚刚登上金銮殿的三岁天子,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老佛爷原先也说过么,师夷长技以制夷么,多懂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尧宁坏笑着拉住他的衣袖:“你就不怕学生我告儿你去?据说摄政王如今正严抓革命党,就是有一点倾向的都不放过啊。”鹤生任他拽着袖子,扭头一言不发就抽戒尺,唬得尧宁立即作揖求饶:“不敢不敢,这‘谋反’要连坐的,先生入狱少不得我也得陪着坐一辈子牢,什么美人美酒都与我辈无缘了,多划不来啊。”鹤生对这猢狲哭笑不得,心里却是知道在现今风起云涌的混乱时局之下,在这一辈的权臣世家之中,富察尧宁虽骄虽傲,其实是难得的头脑清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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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的两三年里,二人亦师亦友,时常议论朝政,针砭时弊,谈得投契抑或不合争论的时候甚至彻夜秉烛。而富察尧宁自打进了练兵处,更逐渐褪去了青涩,日渐英武勃发。今日回府早了,他照例直接先去了鹤生屋里,瞅见没人,便扭头问伺候的小厮:“先生呢?”

    那小厮是富察家养的奴才,名唤家福,是尧宁特特拨在鹤生身边的,平日里最是伶俐,此刻便苦着张脸回道:“鹤大爷一大早就出府了,不叫跟呐。”

    尧宁皱了皱眉:“我不在家的时候,先生总独自出去?”

    家福忙摇头:“那没有,鹤大爷最多就是看看书写写字,三五天难得才出去一趟,却不叫人跟着。”尧宁怒斥:“他叫你不跟你就不跟?路上磕了碰了有什么闪失谁担着!”

    谁敢给那位爷闪失啊!家福一面腹诽一面哈着腰低着头道:“三爷吩咐过,鹤大爷与您一体看待,都是顶天的主子。他神神秘秘定要一个人走,奴才们还真不敢拦他的驾呐!”

    尧宁若有所思地踱进内室,但见窗明几净,书案上除了文房四宝,一概陈设玩物都无。他自己豪奢惯了,得了什么好的必也预备给鹤生一份,下人们跟红顶白自然也死命讨好,可鹤生一概不受,宁可自虐地过着这种叫他心疼的清苦日子。

    鹤生踏着秋霜回府,一掀帘子便见尧宁神色肃然地坐在榻上,正单手不耐地搓弄着翡翠扳指。朝夕相处了那么些时日,鹤生岂有不了解他的秉性的——他本拟在尧宁之前回府的——主动迎上前去,勾唇一笑:“我以为你今晚又和振贝子他们出去呢,我听说摄政王已经下旨,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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