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昂:「你实话告诉我,你和裴楠过完生日后,不会发生了点什么吧?」

    郑书昀:「嗯。」

    下一秒,对面砸来一连串的问号和感叹号。

    郑书昀将手机垂在身侧,打开家门,换上拖鞋,等路昂发疯完,终于切换回了人类正常语言:「恭喜啊chris,投入长达十五年的沉没成本,终于有收益了。」

    郑书昀没再回复,将手机放到了茶几上。

    其实若要按照路昂的计算方式,准确地说,应该是二十年。

    尽管那时年幼的他尚不懂辨析感情,但裴楠仍用最短的时间在他封闭狭窄的心上留下了一道无法忽视的柔软开口,用那场足够他回味很久的初遇,一点点将他心脏灌满。

    然而路昂说错了,除去对再见不抱期待的前五年,他从不认为与裴楠重逢后的任何一秒钟属于沉没成本——只要裴楠在他眼前方寸之地,没有再被人海吞没,哪怕难以触碰,也都是意义非凡的。

    *

    裴楠洗澡的时候,发现身上那些印痕已经消退了不少,但有几个太深的罪证仍旧留在脆弱的皮肤上,化作发青的暗红,分外刺眼。

    该不会留疤吧?

    裴楠心生怀疑,又忍不住骂了句郑书昀变态。

    洗完澡后,裴楠没像往常那样打开平板画图,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他给杨岐拨去电话,开门见山地说了昨晚的事,却得知那个给他下药的人已经被郑书昀查到了踪迹,并固定了证据。

    裴楠想不通郑书昀是怎么在受害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用这么短的时间做到这些的。

    电话里的杨岐话中突然带了调侃:“毕竟他也算是间接受害者了。”

    裴楠一时语塞,道:“昨天玩游戏热场子那会儿,你不是查账去了吗?”

    杨岐道:“我看了监控啊,不过你放心,比你们玩儿得更花更奔放的我都见过,没必要大惊小怪。”

    听杨岐语气如常,裴楠悬起的心脏落回原处,哼哼笑道:“那我谢谢你的见多识广。”

    杨岐也笑:“其实比起你,我更担心郑书昀会被你一怒之下灭口。”

    裴楠略微顿了一下,道:“没这么严重。”

    杨岐道:“你都不知道你平时有多讨厌他。”

    对方随意的话语落入耳膜,如同石子投湖,扩散出不小的涟漪。

    若是以前,裴楠听到杨岐这样说,肯定会顺势用吐槽将郑书昀翻来覆去鞭挞一通,以此证明他和郑书昀势不两立的决心,但此时此刻,他却在一瞬间险些忘却了,自己曾排斥郑书昀的原因究竟为何。

    两人又讲了会儿别的事情,交谈的尾声,裴楠喉结微动,问出一个他犹豫很久的问题:“昨天我跟他,是谁先亲上的?”

    杨岐道:“是你。”

    这个答案和郑书昀所言,以及他残存的微末记忆不谋而合。

    裴楠捏了捏微颤的眉心,无声叹了口气:“行,挂了。”

    睡前,裴楠照常打开朋友圈,想看看大家多姿多彩的生活,却赫然发现郑书昀居然发圈了,只有两个字:[生日。]

    配图是那个插着蜡烛的芝士小蛋糕,以及郑书昀腕间的檀木珠串。

    裴楠点开第二张图,盯着手串看了良久,许是夜深人静,思绪空泛,心头不禁泛起莫名的异样。

    在他将手串作为礼物送给郑书昀的那一刻,它便成了郑书昀的私人物品,本该与他再无瓜葛,可昨晚却被郑书昀绑在他的手腕上,而此时此刻,又安然无害地回到了对方那里。

    就像警官腕间的手铐,不知何时就会被取下来,再逮捕犯人一次……

    这条朋友圈才刚发不久,裴楠就看到了不少共同好友的留言,甚至还有沈心怡的评论,郑书昀不厌其烦地一一回复。

    他从没见过待人接物如此热情的郑书昀,不由得倍感新奇,于是又刷新了一下,看到来自路昂的新评论:「是我想的那个人送的吧?」

    但在这之后,无论他再刷新多少遍,都没有看到郑书昀给路昂的回复,亦未能获悉“那个人”究竟代指谁。

    *

    夜里,裴楠不知自己做了什么梦,第二天醒来,发现那里正前所未有地精神着。

    他打着哈欠进浴室处理,按照一贯水准,他至少能撑十分钟,结果一不小心想起郑书昀那张戴着银边眼镜的禁欲的脸,五分钟都没到,就缴械投降了。

    裴楠傻愣愣地盯着自己手上的痕迹,头顶最后一点盘旋的困意消失殆尽,只剩下伴随着嘈杂嗡嗡声的难以置信。

    他在郑书昀面前,不会也这么快吧……?

    裴楠洗完手,抓着乱蓬蓬的头发回卧室,只恨自己记不清具体情况。

    这时,床边的手机亮起,郑书昀发来消息:「我给你的药用了吗?」

    刚想着对方办完事,裴楠脸一热,心虚回复:「还没。」

    紧接着,聊天框上方出现“对方讲话中”的提示,几秒后弹出一条语音:“如果自己不方便,可以来我家,我帮你。”

    郑书昀好像正在跑步健身,说话时气息有些紊乱,不似平时那般清冷淡定,尤其是最后“帮你”两个字,带着气音,却没有半分虚浮,犹如耳边低语,分外沙哑,弥漫着充满男性荷尔蒙的微湿汗意。

    蓦地勾起了裴楠脑中被掩埋的画面——

    彼时,郑书昀捏住他的下巴,拇指用力揉开他因为难耐而咬紧下唇的牙齿。

    失去最后的阻碍,他压抑于喉咙口的声音在那一瞬终于得到释放,几乎是毫无原则地,和覆在他身上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了一起。

    双腿久而久之有了滑落的趋势,郑书昀舔吻他的耳廓,哑声要他夹紧,他哭着说腿酸夹不住。

    ……

    无端又捡回了一点丢失的记忆,裴楠顶着熟透的脸,面无表情回复:「谢邀,短时间内不会再去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和昨天的更新其实都是两章的内容,本来准备搞二更的,想了想还是合在一起更了

    第34章 “衣服脱了。”(二更合一)

    郑书昀说话算话,自那晚于家门口分别,便再没提过有关“负责”的事,两人工作都很忙,私人时间的交际,也仅限于让酒吧给裴楠下药的祸害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然而,随着日子按部就班推移,裴楠内心却越发紧迫了起来,总觉得头顶悬着柄将落不落的剑,既无法快刃斩乱麻,也越发不敢面对似乎给予了他足够耐心的郑书昀。

    但尽管如此,现实却并未给他过多纠结的机会,一周后,郑书昀便飞往b国,参加为期半个多月的交流学习。

    伴随葱绿枝头间愈演愈烈的蝉鸣,滚烫的七月轰轰烈烈来了,跟蝉一样不知疲倦的裴楠终于舍得给自己放了两天假。

    恰逢一个酷热的午后,裴家三口吃完饭,裴诚勉上楼午休,裴楠进影音厅陪顾南枝看电影,顺带窝在沙发上,抱着平板摸了两张草稿图。

    搁在一旁的手机忽然亮起屏幕,跳出一条微信消息,来自“暂时先不拉黑”。

    这是裴楠把郑书昀从黑名单放出来后新改的备注。

    自郑书昀去b国后,每天都会在微信上找他两到三次,说的也都是些可有可无的闲话,譬如问他有没有好好吃饭,甚至对他荤素搭配的情况品头论足,还帮他写了份营养食谱。

    而就在刚才,郑书昀发来的那条消息亦没有什么内涵,只问他国内是不是突然升温了。

    裴楠一脸狐疑地打字道:「郑书昀,你真的是去学习的吗?我看你好像每天都很闲的样子。」

    几秒后,对方发来一张照片,是从观众席拍摄的礼堂正前方,讲台上站着个高鼻蓝眼的老教授,三块硕大的屏幕上分布着他完全看不懂的金融数据图表。

    裴楠猛地坐直身体,仿佛抓到对方把柄般噼里啪啦打字回复:「靠,三好学生居然上课玩手机摸鱼!」

    暂时先不拉黑:「这是三小时前拍的,讲座已经结束了,我现在在酒店。」

    随即,对方又发来一张图片。

    画面上,郑书昀身着黑色浴袍,发梢微湿,似是因为不常自拍导致手法生疏,镜头离得很近,角度也很奇怪——那张英俊斯文的脸只拍进去了一半,绝大多数屏幕都被松垮的前襟和露出的胸膛占据,一寸寸看过去,胸肌上还缀着从发梢滴落的水珠。

    荷尔蒙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冲破屏幕扑面而来,裴楠始料未及地怔住,在影音厅暗淡的光线下慢慢红了脸。

    作为一丝不苟的秩序狂,郑书昀在外面从来都把衬衣扣到喉结之下,居家也恨不得给睡袍腰带打个死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随性,连衣服都不好好穿了?

    裴楠揣着颗怦怦跳的心脏,如同丢掉烫手山芋般将手机扔到一边,任凭郑书昀发了好几条消息,问他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也坚决不再回复。

    “呵,渣男!”一旁的顾南枝突然出声痛骂了一句。

    裴楠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发现他妈是在骂电影角色,便定下心神,笑着问:“您在说那个宋医生吗?”

    “是啊。”顾南枝靠在沙发软垫上,抱臂愤愤道,“总是莫名其妙玩失踪,电话微信也不回,让对象胡乱猜疑,一吵架就搞冷暴力,活该当炮灰男二,活该到手的老婆被男主截胡。楠楠,你以后对女朋友可千万不许这样,很伤人的。”

    裴楠嗯嗯两声,胡乱点头,突然有种膝盖中箭般的心虚,趁他妈不注意,他重新拿起了手机。

    他还以为郑书昀看他久久不回复,便不会理他了,没想到对方却再度发来消息:「我每天发消息给你,是为了让你随时知道我的行程。」

    裴楠心尖微动,面上却撇撇嘴,回复:「我又不是你领导,干嘛要知道得这么详细?」

    暂时先不拉黑:「我说过,以后无论去哪,做什么,都会告诉你,以免又惹你难过。」

    谁难过了??

    裴楠下意识抬起拇指想输入这句话,却在按下第一个字母时停住了。

    他不得不承认,那天得知郑书昀准备不告而别的时候,他确实挺难过的,不然也不会去酒吧喝闷酒,继而牵出一连串如同多米诺骨牌般一发不可收拾的事。

    电影播完后,顾南枝突然想起什么,对裴楠道:“前几天看你太忙,没机会跟你说,下周六小昀的外公过八十大寿,给咱们家下了请帖,你的礼服已经准备好了,记得把时间空出来就行。”

    以往裴家和乔氏企业没什么商务合作,两家之间唯有乔琳这座桥梁,所以来往程度一般,但前些日子,裴家公司刚承接了乔氏总部的一个大项目,于是正巧赶上躺了。

    裴楠算了算日期,发现寿宴当天郑书昀还在b国,他旁敲侧击地问郑书昀那天的安排,察觉到对方的确没有要提前回国的意思,想来是不打算参加。

    毕竟以郑书昀和乔老爷子冷淡的祖孙关系,倒也说得过去。

    从这天之后,郑书昀似乎是采纳了裴楠说的话,不再隔三差五在微信上找他。

    和画室几个员工一同到商业园区吃午饭的时候,裴楠的手机依旧和昨天一样,没有震动——以往这个时候,郑书昀会问他在吃什么。

    他还被沈心怡笑问,这两天怎么不给工作餐拍照,发给那位关心他饮食的朋友。

    裴楠用汤匙搅着奶油蘑菇浓汤,面对手机发呆半天,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在等郑书昀的消息。

    他盯着郑书昀那个飞机模型的头像,眉眼逐渐晦暗,内心阴暗地想:干脆拉黑算了。

    *

    一周飞逝,乔仁和的寿宴如期举行,宴会地点设置在一座遍布乔氏产业的小岛上。

    傍晚乘坐渡轮上岸,进入金碧辉煌的酒店宴会厅,裴诚勉将贺礼交给门口的管家,而后携妻儿朝站在大厅中央的乔仁和走去。

    乔仁和身边站着个不到三十的年轻男人,狭长的双眼略微眯起,似是在笑,却又让人撞上的瞬间不甚自在。

    走近看清那人的时候,裴楠蓦地睁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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