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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来了?”忽然,金棠说,害怕地朝左右看,当然他看不见。

    都濒死了,他还在替屈凤担心!谢一鹭心酸得碎掉了一样,急切地奔到他面前,敬佩他,也怜惜他,伸手把他的脸颊托住了。

    “是……是你吗?”金棠不敢相信,微微翕动着鼻翼,闻他身上的安息香。

    怎么能让他相信呢?谢一鹭用手指擦拭他脸上的血迹,然后缓慢而郑重地,把他环腰抱住了,死死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

    金棠在颤抖,可能是流泪了,可谢一鹭不敢看,不敢看那眼里流出来的血泪。

    “我就知道你会来……”金棠傻傻地说,“死而无憾了。”

    谢一鹭猛地把他搂紧,搂得木架子“嘎吱”作响,搂得金棠细细地呻吟:“这辈子,我有两件开怀事,一个是跟了督公,一个是为你死。”

    谢一鹭居然流泪了,他懊恼地吸着鼻子,埋头在金棠颈间。

    “不要哭,”金棠反而安慰他,“你有了我,我有了你,我们就没白在这世上走一遭,”他忽而笑了,“我何其有幸,做了半辈子宦官,终于有一个知心人,”他靠在谢一鹭肩上,“他们要羡慕煞我了!”

    谢一鹭不知道他说的是谁,是张彩梅阿查,还是那些死在甘肃的人,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搂着的不是金棠,而是廖吉祥,是没遇到自己的那个廖吉祥,他心疼他,柔肠百转地,在那颊上印了一吻,刚吻下去,他就觉得怀里的人不对劲,先是轻轻地痉挛,然后不动了。

    他赶忙松开他,捋着他的头发看,果然,那张脸上纵横的都是血,漫过鼻翼和腮边,还有嘴唇,嘴里汩汩冒着血泡……谢一鹭大惊失色,急忙退开,一转头看见屠钥,他应该是一直站在那儿,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俩。

    “他咬舌了!”谢一鹭疯了似地冲他喊,“救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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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钥站在墙下,旁边番子蹑手蹑脚地给他搭梯子,他还是不大信,揪着番子的膀子问:“你上次真听见……”

    “千真万确,”番子贴着他的耳朵,“廖吉祥和谢一鹭。”

    屠钥推开他,卷起袍子下摆上梯子,院儿不大,墙却高,天又黑,他摸了半天才摸到下去的地方。这种事他是行家,稍一观察就落好了脚,最近天转凉了,但东墙上仍留着窗缝,他靠过去,贴着那道狭窄的缝隙往里看。

    屋里黑着,人还没到,他安静地躲在暗处,像个了无生气的影子,可心里却波澜万丈,那个勇猛的廖吉祥、冷傲的廖吉祥,真会让谢一鹭干出那种事?

    敲头通鼓的时候,廖吉祥到了,缝隙里亮起黄光,屠钥眯着眼看进去,廖吉祥穿着一件缂丝蓝行衣,孤零零站在屋子当中。

    他开始脱衣裳,脸色很疲惫,脱着脱着忽然不动了,仰起头,奇怪地瞪着天花板,好半天,屠钥才明白过来,他是在含眼泪。

    因为金棠的死。屠钥胸口猛地一紧,有点疼,他从没想过廖吉祥这样的大珰,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流泪。

    那么直直地站了一会儿,廖吉祥把眼在袖子上揩揩,扯散了头发,乌黑的长发,郑铣也有,可他的不一样,更长些,更亮些,有婉然的风致。

    穿着白亵衣,他又往墙边去,边走边解裤带,屠钥定定看着,他脱了裤子弯下腰,很快就传来流水的滴溅声,是在小解。

    屠钥惊诧,廖吉祥居然像个女人似地蹲着小解,说不上为什么,胸口里那处柔软的地方更疼了。

    廖吉祥再起来,没提裤子,而是随便脱在一旁,白亮的丝绸亵衣遮在屁股上,露出一片半掩的春光,和两条雪一样的细腿,漂亮极了。

    屠钥轻而浅地吸一口气,看廖吉祥跛着脚走到脸架边,把手巾在水盆里搅湿,连亵衣也脱掉,背着他,在胸口上慢慢地擦。

    这种景象屠钥见过不少,大闺女小媳妇,什么姿色的都有,但独独没有这样的,说清纯吧,又艳冶,说艳冶吧,又有些寒气,廖吉祥全然不晓得东窗外的眼睛,想着谢一鹭,便把手巾往下蹭,蹭到残疾的下身,细细地拭。

    屠钥忽地红了脸,忙把眼睛从窗边移开,明明移开了,眼前却总有一个白花花的人影,微岔着腿,低头清理着自己的私处。

    他呼吸有点滞,抬头想看一眼月亮,今天却是初一,懊丧地,他转回去再看,廖吉祥已经穿起衣裳了,一件黑纱袍,他披着坐在桌边,手里握着一把瓜子,“咔嚓咔嚓”地嗑,嗑开了却不吃,放在一块摊开来的手绢上,攒了一小堆儿。

    这时院子里有声响,开门关门声,脚步声,低回的话语声,廖吉祥站起来,急切地望向门扉,一转瞬,门开了,屠钥焦躁地蹙起眉,来的确实是谢一鹭。

    “怎么才来?”廖吉祥贴上去,含羞带怒的,全然不像他。

    谢一鹭一把抓牢他,狠狠地搂紧,那力道,屠钥甚至怕他把廖吉祥搂坏了。

    “你还记得么,”他埋头在廖吉祥颈弯,“我为屈凤去求郑铣,那时你说……”半晌,他抖着嘴唇低语,“你说你要是屈凤,就是死在西衙门,也不会害我……”

    廖吉祥瘫在他怀里,一言不发。

    “我信了,今天信了!”谢一鹭应该是落泪了,“金棠……金棠……”他一直说不出后头的话,廖吉祥叹一口气,想劝慰他,谢一鹭却抬起头,有些埋怨地把他往后推,“你为什么不流泪?”他把他推到桌边,为自己的窝囊责怪他,“你为什么不流泪!为什……”他贪婪地叼住廖吉祥的嘴唇,像个饥渴的痴儿,反反复复地咂。

    廖吉祥就任他那样无耻地咂,闭着眼,被亲得眼睑飞红。

    他们真是那种关系!屠钥发狠地瞪着谢一鹭,看廖吉祥从桌上摸来一颗瓜子仁,趁呼气的间隙塞进他嘴里,谢一鹭嚼了,和着口水咽下肚。

    廖吉祥又给他摸,他自己嗑的,谢一鹭眼睫上还挂着泪,但微微笑起来,廖吉祥便跟着他笑,用蹩脚的南京话唱:“瓜子尖尖壳里藏,姐儿剥来送情郎,姐道郎呀,瓜仁上个滋味便是介,小阿奴舌尖上香甜仔细尝……”

    谢一鹭疯狂地亲吻他,用满腹凄怆的酸楚,和酸楚涤荡后的柔情,廖吉祥被他吻得气喘吁吁,强睁着眼, 把指甲尖碰着他的嘴唇:“有我……你有我!”

    谢一鹭松开嘴,粗喘着看他,边看,边把手往怀里伸,廖吉祥以为他是要解衣裳,于是抿紧了嘴,可谢一鹭掏来掏去,却掏出一块纸包着的小石头。

    “今天我没去衙门,”他剥开纸,把石头翻过来,往沾着红泥的断面上呵了口气,抓着廖吉祥的手,印在他白得发青的手背上,“不是玉,你不要嫌弃。”

    廖吉祥怔怔看着,印拿开后,留下一个椭圆的红印,不是什么“金貂”,也没什么“贵客”,而是篆文阴刻的四个小字:“心、迹……”他读着,声音有些颤,“双清?”

    心迹双清。褪去了浮华,褪去了煊赫,与官位无关,与战功也无关,廖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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