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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那么多张陌生的脸,来来去去,谢一鹭不会误会了,他想,不会误会他这颗心,里头再没有别人了!

    这情形谁都看得明白,这是一对亡命鸳鸯啊,那少年抬脚把锦衣卫踹开,一手把住廖吉祥刺向自己的手,一手揪住他散乱的头发,贴着他的耳朵说:“爷爷,你死了,我回去也活不成,何苦呢?”

    廖吉祥垂着眼,不说话。

    “你说……万岁爷要是知道这世上有这么一个什么‘锄’,是不是要不痛快?”

    廖吉祥的眼睛动了,惊恐地看向他。

    少年笑起来:“我要是万岁爷,指定要把他撅了呀!”

    廖吉祥一把抓住他的前襟,那一片绣着蟒纹的绫罗,少年放轻了声音哄他:“你不闹,我让他远走高飞,行不行?”

    廖吉祥眼前只有一条路了,行,他认命地闭上眼。

    (11)伴伴:明代皇帝常称呼伴读或贴身的太监为“伴伴”、“大伴”或“某伴”。

    51

    谢一鹭摸爬滚打到了北京,一路上磨坏了两双鞋,衣裳也破烂不堪,这时候身上已经没钱了,他茫然站在阜成门外,抬头看着那几个硕大的字,那么陌生,仿佛不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廖吉祥被带走了。

    一想到这个,他强打起精神,咬着牙往前走,要说他有什么打算,其实没有,只是凭着一腔思念,想和那个人呆在同一片云彩底下。

    北京城有九个门,守门的都是宦官,老百姓排着长龙进城,谢一鹭也塌着背排进去,看前头穿绿贴里的小宦官挨个收过门钱。

    他知道北京的规矩,没钱是进不了门的,有些挑担的小贩,担布担菜腾不出手,便早早地把两文钱插在鬓边,自有收钱的到耳后去掠。

    很快轮到谢一鹭了,他想侥幸往里冲,被一个小宦官横眉立目拦住:“哎哎,有没有规矩!”

    他把他往长队外拨拉,被谢一鹭反手握住腕子,小宦官立刻叫唤,“哎呦老子新做的衣裳,没眼力的狗东西!”

    谢一鹭赶紧撒手,同时小声说:“你们把总,是不是亦失哈?”

    小宦官挑起眉,歪着头看他,谢一鹭有些哀求的意思:“我从南京来的,是他兄弟。”

    小宦官靠近来,扑了扑他脸上的灰,飞着一双丹凤眼:“高个子,长的也俊,是了。”

    谢一鹭退后一步,长得俊和亦失哈有什么关系?他戒备起来,小宦官倒很高兴,美滋滋地笑:“得了,爷爷跟小的走吧。”

    方才还“狗东西”,转眼就“爷爷”了,谢一鹭一转念,大略是亦失哈得着南京回的信儿,猜他迟早要来投奔,已经交代下来了,阜成门里有轿子等着,他被小宦官亲亲热热请上轿,一悠一悠地往城里送过去。

    轿子停在西院,京城里大珰私宅云集的地方,这一片挨着妓女巷,很有些纸醉金迷的味道,谢一鹭下轿一看,亦失哈的宅子很宽绰,高墙、石兽、井眼,一样不缺,离开了廖吉祥,他果真发达了。

    马上有管事的出来迎接,三进院,种着高高的桑树榆树,老远的,听见前头正房里有人在喊:“我们管甲字库的,人家赃罚库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亦失哈,谢一鹭认得那个声音,管事的马上打圆场:“这两天爷爷不痛快,爱着急。”

    谢一鹭点头,他知道亦失哈为什么发怒,因为张彩,别说发怒,就是发疯,他都不觉得奇怪:“你家夫人……”

    北京城甭管大珰小珰,个个有夫人、有相好,管事的摆摆手:“我们爷爷不好这个,”他随手指了指西边,那边是勾栏院,“从不去逛。”

    亦失哈的火发完了,朝外头吼了一嗓子,管事的马上给谢一鹭引路,他进屋一看,亦失哈穿着绣金膝襕,正襟坐在主位上,桌上摆着几味药,有苦寒的香气,谢一鹭想起来,甲字库就是管药的。

    瞪着他,亦失哈没起身,那眼眶是青肿的,眼白发红,像是好几天没合过眼了,他挥手叫底下人都出去,然后低下头,半晌,传来吸鼻子的声响,他闷声说:“阿彩最后的样子……你见着了吗?”

    谢一鹭如实答:“没有。”

    “咚”地一声,亦失哈把拳头砸在桌上,两丸黄丹晃了晃,滚到地下,谢一鹭要捡,被亦失哈一脚踏碎:“谁也别想好!”他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说,“一命抵一命!”

    谢一鹭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说说罢了:“廖吉祥回来了,你见着没有?”

    亦失哈站起来,揉了揉眼眶:“听说了。”

    谢一鹭问得提心吊胆:“没……没进诏狱吧?”

    亦失哈像个真正的权贵那样,转着手上的宝石戒指:“回司礼监了,”他忍不住看向谢一鹭,又马上不忍心似地,移开目光,“正四品随堂太监。”

    小雨,谢一鹭披着斗篷往磨坊胡同走,东起第二户,很不起眼的一个小院,院儿当间一棵老槐树,他站了一阵,轻轻叩门。

    “来啦!”里头一把苍老的声音,很陌生。

    门打开,一个老婆子,弓着腰,好奇地看他,谢一鹭往院里瞧了瞧,井井有条的:“谢周氏……”

    “啥谢周氏,”老婆子乐了,一乐满脸褶子,“早改嫁了,嫁给南头老孙家了!”

    谢一鹭顺着他指的方向眺望:“开扇子铺的老孙家?”

    老婆子答非所问:“哎呀,你是他男人吧!”她惊奇地瞪大了绿豆眼,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对,“那啥,你是谢官人吧?”

    谢一鹭狼狈地点头,老婆子便拉着他进院,边给他掸斗篷上的雨水边说:“她说你在南京做官呢,回来了?”

    “回来两天了。”

    “咋不家来住?”

    “住在一个朋友那儿,有点事。”

    老婆子领他进屋,热心地给他倒水:“我是给她看房的,说你一时半会回不来,”看谢一鹭不停往屋子四周打量,她直爽地摆手,“甭看了,啥也没给你留!”

    挺难过的一件事,谢一鹭却让她逗笑了:“婆婆,我这儿……”他有些过意不去,“不能留你了。”

    老婆子明白:“放心吧,你回来了,再娶一个天经地义!”

    她误会了,谢一鹭苦笑:“我等钱用。”

    “你要卖院子?”老婆子收起她的客气和聒噪,正经说,“听她提过,这个院儿是你爹娘留下的,再说,院子卖了,你住哪儿去?”

    “往后……”谢一鹭闪避她的目光,“我就用不着家了。”

    老婆子没明白他的意思,梗着脖子,愣愣地看着他。

    快入冬了,房子不好卖,兜兜转转了半个月,好不容易贱卖了八十两,谢一鹭交割了房契,揣着银票回亦失哈那儿,走到定府大街,看许多老百姓熙熙攘攘往城北跑,他忙拉住一个老者,向他打听:“什么事这么热闹?”

    “万岁爷上大兴隆寺了!”

    听到那三个字,谢一鹭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不觉跟上他:“有大事?”

    “

    听说是丢了十多年的宝贝上个月失而复得了,要到大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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